彭明盛，IBM全球董事长及首席执行总裁

IBM 公司

英国伦敦皇家国际关系学院

2010年1月12日

 

一年前我在纽约造访美国外交委员会时，介绍了IBM的一个重要的看法——这个世界的运行方式将会发生深刻的变化。从那以后，“如何让世界更加智慧”成为话题，相关的讨论在全世界展开。

我们认为，“智慧的地球”就是让智能（intelligence）充盈于系统与流程之中。这里所说的系统与流程，是那些使服务得以交付的系统与流程，那些使产品得以研发、制造和买卖的系统与流程，那些使人、资金、石油、水乃至电子能够运转起来的系统与流程，一言以蔽之，亿万人赖以生活和工作的系统与流程。

 

> 巨型计算资源正在以一种体积小、数量大、成本低的方式充盈于万事万物，比如，汽车、电器、公路、铁路、电网、服装等，这些事物都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计算机，却将提供巨大的计算智能。这种新的计算智能不仅仅渗透到全球供应链，更融入到农田和水体这些自然系统里面。

 

> 诸如此类的各种数字设备很快就会有多达万亿计，并通过互联网实现互联互通——这就是所谓的“物联网”。

 

>今天，人们已经拥有足够的处理能力和先进的分析能力处理，使各种各样的数据——各类信息、市场动向、社会百态——转化成“智慧”。有了这份能力，无论是面对产品还是企业，甚至是城市，面对几乎所有的事务，我们都可以找到办法来降低成本、减少浪费、提高效率和生产力。

 

我们从2008年11月开展了类似的讨论。我们肯定都记得，那时，全球金融系统遭到了严重的打击，大多数企业和市场都在积极寻求自保。IBM却决定坚持自己的信念，因为我们深信对于那些全球具有长远目光的领导者们而言，我们的理念是切实可行的计划。这不是一个遥远的愿景，而是一个可以操作的方法，在去年，它切实帮助了全球市场应对了一系列挑战，包括就业，到能源、环境，再到全球金融系统，这些至今还备受关注的问题。

 

我们坚守信念，相信这些解决方案对企业和社会而言是切实可行的。所以，我们承诺，将调动IBM的内部资源，在全球范围内实现智慧的系统。

 

在开展全球对话的一年里，我们取得了很多的收获。今晚我想与在座诸位分享一些心得，还想与诸位分享一下我们对明年、乃至今后十年的展望。

 

“智慧的地球”是真的

首先，我们去年发现，我们所提出的“智慧系统”与全球许多企业和公共事务部门领导人的理念不谋而合。我们在全球五十多个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开展了业务。只“智慧的城市”这一项议题，我们就召开了100多次会议，超过2000名政府官员参加。

 

除了对话之外，我们还发现，很多现象表明，智慧的系统正越来越多地被投入使用，并且在逐渐创造价值。2009年，我要求IBM团队与客户合作，在一年中开发300个智慧解决方案。可是，最终我们超额完成任务，涌现出1200个解决方案，这些方案面向几乎所有主流行业，面向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各个领域。

 

回顾这些活生生的例子，我们完全可以对智慧系统的投资回报进行量化估算：

 

> 一项针对439个城市进行的调查报告显示，采用交通拥堵解决方案（包括匝道流量控制、信号灯调控、交通事故管理）的城市，交通拥堵时间平均每年能降低700，000小时，城市因此节约1500万美元。而IBM帮助部署交通拥堵管理方案的4座城市，交通高峰时段的车流量最高可降低18%，二氧化碳排放最多可降低14%，选择公共交通出行的市民数量增加7%。

 

> 西班牙的8家医院和470家诊所采用了智慧的医疗系统，随之升级或改变了其基础设施和医疗设备，从而将病患检查信息实时传递给医生，各类相关分析也可以被应用到医院的工作之中。临床诊断结果和运营效率最高提升10%。

 

> 全球的银行和其他金融服务机构都在不断提高风险控制能力、效率和客户服务。Microfinancer Grameen Koota的优化贷款追踪和处理系统帮助该机构将客户从70,000名扩大到250,000名，还帮助该机构预测资金需求，更好地分配资源、拓宽融资渠道。Bank of Russia的支付流程则帮助其成功降低95%的成本。CLS现在处理着全球绝大多数现金兑换交易，能够就每天多达3.5万亿美元交易进行安全的风险评估，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长中。

 

> 美国能源部下属的Pacific Northwest National Laboratory经过一年多的研究发现，通过实施智慧电力计量系统，消费者的电费比过去节省10%，高峰时能耗降低15%，潜在节电空间巨大。一项行业研究表明，在美国用电高峰时期，仅5%的降低就意味着减少625个电站和相关的输配电基础设施。

 

> 四大主要零售商供应链成本减少最多至30%，库存降低幅度最大至25%，销售额上涨最高至10%。他们在整个供应链中通过分析客户购买行为、整合商品分类和消费需求、建立端到端的可视化，从而实现了这一切。

 

诸如此类的例子不胜枚举。我们正在量化智慧系统在全世界取得的成果。这很重要，因为像这样可衡量的结果给世界各地的领导人以信心来尝试新事物。

 

我们还了解到什么？

 

我们了解到，有很多人渴望知道这些是如何实现的，CEO、CIO、,市长和政府官员们都在询问：

> 如何把智能融入到无人负责的系统中？

> 如何把所有要素整合起来？

> 如何预算？

> 如何通过采购部门获得周全的解决方案？

> 如何赢得民众支持？

> 从哪里开始做起？

 

我们在与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客户合作时反复听到这类问题。我们在“智慧的城市”论坛中听到了来自城市领导人的这些问题，包括：2009年6月的柏林论坛，10月的纽约论坛，12月的胡志明市论坛，还有在其他百余座城市的论坛活动。我个人在与政商界领袖交流中也遇到同样的问题。

 

重要的是，这些问题都不是关于技术的。它们是关于领导力的问题。更让人振奋的是，那些积极的领导者给了我们很好的引领，通过他们，我们学会了如何回答这些问题。

 

比如“从哪里开始”。Don Spencer，北卡罗来纳大学医疗信息学副主任。他认为首先应从医院系统中最棘手的问题开始做起，即处理大量纷乱无关联的数据。Don建立了智慧医院解决方案，保证医生和管理人员不但能看到自己病人的信息，还能了解到整个医院的情况。

 

“我应该以多快速度前进？技术可能已经成熟，但文化却未必。Terry Rhode认识到了这一点。他是加拿大Rosenau Transport的系统控制员兼IT经理。卡车司机通常比较传统，他们对变革有自发的抵触。Terry用了两年时间在公司内部传播知识和说服教育。他在培训司机们如何使用系统的同时，给予讲解，帮助司机了解为什么要使用新技术。最终，原本抵触的人接受了这套全新的系统，客户服务水平也通过量化测评，得到切实提升。

 

Terry的经历表明，在文化问题上，你需要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两方面的行动。对此，休斯顿CenterPoint Energy的CIO，Patricia Graham也深有同感。她认识到在CenterPoint，很多职位角色早就悄然发生着转变，而一些员工根本不知道何为自动化计量系统。她没有选择高高在上地发布指令，而是与那些她称之为“计量表的所有者”的一线工人进行互动，让他们参与概念验证、头脑风暴和焦点小组。如今CenterPoint的读表间隔时间从过去的每月一次缩短至每15分钟一次。

 

“如何获得市民支持”？斯德哥尔摩环境及健康部门主管Gunnar Soerholm曾在智慧交通计划问题上身陷政治和法律方面的障碍。对此他决定启动一个试点计划，并因此得到两方面的回报。第一，计划验证“智慧的交通”这一理念概念。历经7个月的数字统计表明，指挥交通计划必须要有一个包括公共运输改进与拥堵时段定价方案在内的、多方面的、系统化的落地执行方式，才能影响运输和碳排放量，提高公共运输使用率。第二，这让公众有机会体验新系统所带来的便捷和限制，然后由公众投票决定。最终这种创新的方式赢得了斯德哥尔摩市民的广泛支持，Gunnar有了政治资源使其计划得以通过。

 

“智慧系统每人负责怎么办？” 德国电厂MVV Energie AG的Britta Buchholz博士创造了一个能源“市场”，吸引了价值链上的所有关键参与者，包括研究合作者、学术机构、基础设施提供商和政府。

 

对于菲律宾Globe Telecom公司产品设计与创意部主管Mario Domingo来说，合作是成功实现“智慧的电信”的关键。他把工程供应商和公司从销售流程一直到交付在内的所有团队结成伙伴关系。这种合作不仅仅局限于物流和协同，它实际上延展开来形成一个知识库，囊括了部署和实施策略，如何取得整体最佳实践等。

 

“如何整合整个生态系统？” 加州Alameda County Social Services Agency的助理总监Don Edwards说：“在当地政府，你不单要说服你的同事，还要说服监事会成员、县的管理者和民众。这里提到的民众不是一个抽象名词，而是现实中你每天在街上遇见的那些邻里。”

 

这些领导人没有选择被动的等待立法获得通过，或某个行业联合体的成立。他们深入多个选区，主动采取出击，促进变化的发生。这些变化不仅能提高近期投资回报率，还能实现长期竞争力定位；不仅能减少碳足迹，还能提高社区经济活力。

在过去的一年，我们的信念得到了验证，智慧系统中最重要的是数据，是那些数据能揭示给我们的可实施的洞察。

答案隐藏在数据之中

 

这很符合逻辑，不是吗？这些无处不在的工具帮助我们更好的感受和捕捉任何既定系统中发生的一切变化。我们曾经的推断，现在都得到了肯定。我们曾经需要修正和推断的，现在也得到了确定。历史正在被现实所代替。

全球已经积累的数据数量之庞大是人们无法想象的。在短短三年内，IP流量总数预计将超过半个zettabyte。（即1万亿GB，也就是1后面21个零。）

而且这不仅仅意味着数量和速度。我们正在收集和分析的数据，其本质也在发生着变化。请设想一下，现在医学图像占据全世界数据百分之三十的比例；再设想一下，伦敦现在有10000个保安摄像头连接到了互联网，一天24小时发送视频录像；或者想象香港的一座新桥梁上安装的1000个相连的传感器正在实时监测桥梁状况，然后，试想世界各地城市中数以百万计的道路、桥梁和建筑都像香港大桥一样。

 

我们采集的数据包括温度、土壤条件、水流量、振动情况和位置。再加上由所谓的社会性媒体提供的数十亿计的，不断增长的个人信息。这些个人包括客户、市民、学生和病人，他们告诉我们他们的想法、喜好以及所见所闻。

 

正如我所提到的，所有这些数据，其实时性都远远超过了以往任何时候。今天我们中的大多数，无论作为领袖或个人，都在以往获得的、范围有限的信息的基础上做出决定。目前，这是我们能做到的最好状态了，但一切正在迅速变化。

 

您可能会认为，我们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蜂拥而来的更多信息，这样只会令人更加无所适从。但是，我们现在有能力运有先进的软件分析工具，从庞大的数据中提取有价值的信息，发现数据的模式、相关性和异常值。 精密的数学模型帮助我们预测、预报，甚至预计在系统中即将发生的变化。这就是智慧的地球给予我们的承诺。

 

但随之而来的还有许多令人不安的问题，这是过去一年中我们得到的经验和教训。举两个最显而易见的例子：隐私和安全。

 

伦敦和芝加哥的监控摄像头可以帮助警察和救援人员对紧急情况做出快速反应，其速度和精确度远远高于以往任何时候，这使更多的生命能够被拯救。但是，我们都知道，部分市民为生活在这样一个“监控”而非“安全”的社会中，感到不安。

 

您可能看过乔治·奥威尔著名小说《1984》，它让我们熟识了“老大哥Big Brother” 电视节目。一个200码的公寓里面装有32个闭路摄像头，监视着区域内的一举一动。安装这些摄像头不是为了监视这所公寓，他们只是监控参与者的流动，为节目运营提供安全保障。但这其中的讽刺意味和潜在的担忧，却不言自明。

 

没错，人们欢迎犯罪率的降低，交通拥堵的减少，排队时间的缩短，更好的健康状况以及智慧的系统带来的其他好处。但如此大量的个人信息为他人所得，可能会令人们越来越不安。这些数据为谁所有？这些人会用数据做什么？我是否能够信任他们？这样做是否安全？

 

同样，政府和企业也对智慧的基础设施，包括智慧网络、智慧铁路、智慧下水系统和智慧建筑带来的竞争力的提升、经济环保等诸多好处感到兴奋。但这是否意味着我们最为核心的基础设施的安全程度只能和一个笔记本电脑一样？

 

这些问题至关重要。要解决这些问题需要全体社会公民认真思考、统一协商，并做出最终决定。我们需要建立的不是简单的系统，我们需要建立的是支持者的信念。

 

所以，IBM公司在推进“智慧的地球”计划时，采取了建立联盟的方式。

 

举例来说，我们是全球智能电力网络联盟（Global Intelligent Utility Network Coalition）的成员。该联盟聚合了那些具有创新行的、致力于公共事业的公司，为全球近1亿用户提供服务。全球智能电力网络联盟正在努力加快智能电网技术的使用，推动整个行业迎接变革挑战，持续向前发展。

 

“以病人为中心的基层医疗协作”联盟 （Patient Centered Primary Care Collaborative, PCPCC）联合了美国的主要雇主、消费者群体、患者质量机构、健康计划、工会、医院和医生，他们正在研发如何优化患者身边的医疗保健系统。

 

此外，我们也正在与一个总部设在布鲁塞尔的智库合作“安全与防务议程”方面的工作，希望就安全和防务问题彼此借鉴、达成共识。我们通过一个大规模的我们称之为 “Jam” 的在线协作项目完成此举，这一举措明显加速了决策的制定与实施。Security Jam将于下个月开始，项目将聚集上千个领域专家及其他商界、政界和非政府组织的思想领袖，解析威胁国际和平与安全的新隐患，并将提出一系列建议。会议结果计划于2010年4月递呈欧盟和北约。

 

所以，合作是关键。智慧地球的系统本质上就承载着多方利益，因此人们提出的各项问题天然就是跨越社会各阶层的。在这方面，想想我刚才提及的一些领导人吧，想想他们对行动的偏执和他们激励他人参与的方式，想想他们是如何触及利益相关者和精英群体，在整个社会打造他们的计划。

 

最后，我想回到我之前说到的，关于将智慧系统的利益量化的话题。关于量化，我们做的越多，我们越容易在减少犯罪率、促进健康、降低成本、减少二氧化碳排放和曝光和潜在危险之间找到平衡点。

 

时不我待，现在行动

结合过去一年我走下来的经验和教训 - 不仅是地球确实变得更智慧，领导者也正抓住机遇推动有意义的变革。

 

世界经济已经回稳，但仍然存在重大挑战。刺激计划正在产生影响，但这些计划不会也不应该永久持续下去。事实上，在可预见的未来，我们将面临许多亟待解决的全球性问题，而可使用的资源却在进一步减少。

 

事实上，应用智慧的技术降低成本，以得事半功倍之效，对我们短期和长期的经济前景将是至关重要的。我们需要提高基础设施的使用寿命，让下一代系统变得更加灵活、高效。

 

好消息是，改变已然呈现。每天，无数智慧的举措在世界各地、各个行业、各个城市和社区涌现。有远见的领导人致力于获取有形成果和利益，并学习如何使他们所领导的领域——我们地球的一部分——更加智慧。

 

这是令人欢欣鼓舞的。我相信，正如十年前的新千年曙光一样，“智慧的地球”也正充满朝气、前景无限。

 

作为领导者，我相信我们有责任抓住历史机遇。行动的时候了到，就是此刻，我们要并肩作战。

 

临近结尾，请允许我分享我最后一个发现，该发现得益于我们过去一年的研究，那就是：构建一个更智慧的地球是切实可行的，因为这一计划是如此的清新和具体。

 

尽管，在许多有争议的问题上，争论仍将继续下去，如能源、安全、气候变化、卫生保健和改善经济等问题上的争论；我们仍将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继续探讨政府职能、私有行业角色和新兴民间团体的作用。

 

话题本身确实是重要和有价值的。无论一个人持何种观点，或者某种观点在某个社会或行业领域更具主导，但是系统一定会变得更加透明、更有效率、更便捷、更具平等性，更具弹性，更加“智慧”。

 

这也是我们满怀憧憬和期待的最终原因：共建“智慧的地球”，众望所归。

 

谢谢大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