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记者 王瑞梅

　　中国政府不会为地方债“埋单”，在夏季达沃斯上，前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成思危认为，“如果地方债由中央政府埋单，地方政府违约就是理所当然的，这说明中国在培养赖账的地方政府；而且，如果债务都由中央政府埋单，那么中央财政在民生、社保上的支出就会减少，最终的结果还是老百姓埋单。”

　　成思危说，中国地方债大概有10.7万亿元，有三分之一的地方政府还债有问题。而今年财政收入也只在10万亿元左右。

　　中央财经大学中国银行业研究中心主任郭田勇(微博)在接受《新财经》采访时表示，现在热谈地方债有两大原因：地方财政收入出现波动，如土地出让收入锐减等导致了还款能力下降；另一方面是地方政府换届，导致了还款意愿的下降，出现赖账的可能。

　　地方政府的地价算盘难打

　　在地方债债务资金来源方面，2010年底地方政府性债务余额中，银行贷款占79.01%，而这些地方政府负有偿还责任的债务余额中，承诺用土地出让收入作为偿债的约占24%。

　　计划赶不上变化，土地市场的冷清正让一些地方政府的债权人——银行承担着前所未有的压力。郭田勇表示，银行这两年扩张迅猛，地方债所产生不良贷款占比依然较小，但由于不良贷款总量比较大，所以依然冲击很大。

　　楼市遭遇的限购令效果如今已初步显现。据中国指数研究院分析，尽管土地成交面积相较去年并未出现太大下滑，但前8月土地成交金额大滑坡，不足去年全年一半。武汉近日举办的第11次土地拍卖最终成交24宗，成交总金额15.432亿元，均为底价成交，纵观整个拍卖会，没有一个开发商举牌。

　　这并非地方政府乐见的结局。一些以政府土地储备作为资本金注入的开发投资公司，依靠地价作为融资保障。很多城投公司获得了土地估价60%—80%的银行贷款。资料显示，目前地方政府50%的收入跟房地产有关。

　　据记者调查，在国土资源部对土地溢价率进行限额控制的调控形势下，虽然很多地方在土地出让时是“零溢价”，但这个底价却是有水分的。地方政府在控制溢价率的同时，却上调了土地出让底价。“中央想限制溢价率，地方政府不愿底价卖地，所以只能抬高底价。”

　　沪上某知名开发商的投资拓展部人士直言，在他看来，现在大部分地方的土地还是太贵，底价基本上没有下调，不少地方还在持续上调。

　　同时，地方政府也调整了供地思路，在住宅用地市场遇冷的情况下，商业用地、多功能用地等非住宅用地成交量猛增，今年1-8月，商业用地土地出让金同比增长约五成。在城市普通商品房供地减少的情况下，很多开发商已经转向了三四线城市。

　　大部分地方政府决策者已经意识到，土地财政的不可持续。很多地方正在寻找新的经济增长点，旅游城市、创意文化产业等正成为地方政府决策者文件中的新“词汇”。

　　银行与地方政府的博弈

　　自2010年上半年银监会开展平台贷款“解包还原”工作以来，地方政府、监管机构、企业、银行之间微妙的多方博弈就在继续，“之前核心问题仍是对平台公司及现金流的界定上”。

　　如今，这一界定算是有了结果，6月末，国家审计署公布截至2010年底，中国地方政府性债务余额(包含省市县三级地方政府)10.7万亿元。约占中国去年GDP总额的27%，财政收入的1.3倍，其中80%来自于银行贷款(主要是贷给平台公司)。截至6月末，五大行地方融资平台贷款余额总计达到2.87万亿元。

　　尽管统计口径调整后，四大银行平台贷款余额上升，但平台贷款在整个贷款中的占比适度，均在10%以内。大多银行高管表示，地方融资平台贷款不良率低于银行其他贷款，目前基本都在正常还本付息。但监管部门对银行资产质量并不放心，一位银监会官员曾私下说：“那是个宣传数字，我也不信。”

　　7月，银监会下发《商业银行资本充足率管理办法(征求意见稿)》，调高了银行间资产、房地产开发贷款、融资平台贷款等业务风险权重。由于房地产开发贷、融资平台贷和长期贷款在银行贷款中的占比不低，提高其风险权重势必提高银行“补血”压力，增加银行再融资需求。

　　工行、建行等五大银行在银监会新监管标准之下，都已表示，针对平台贷风险，要停止发放新贷款，转化存量贷款。

　　在此压力下，为了降低银行的顾虑和贷款限制，之前包括湖北省等地的地方政府正把平台贷款包装成一般企业贷款：规定在出现偿付困难时，由本省国企予以支持。这是银行与地方政府博弈的结果，很明显，地方政府做了较大的利益让步。

　　但平台贷的一个特点是偿还期较长，考虑到地方政府的换届，由国企予以“补偿”的意见并不能弥补银行平台贷款在中长期存在的风险。

　　“而且平台贷中大部分都是中长期贷款(3-5年的期限区间)，这就加大了银行资产和负债配置上的不对等，对银行的损失现在还看不出来，但利率市场化后影响是很大的。”北京市银监局相关负责人对记者表示。

　　业内人士预测，因为2012年即将到来的一波地方融资平台还款高峰，未来银行与地方政府博弈将加剧。公开资料显示，有78个市级和99个县级政府负有偿还责任债务的债务率已高于100%；另外，全国有22个市级政府和20个县级政府由于偿债能力不足，只能通过举借新债偿还旧债，借新还旧率超过20%。

　　这样，地方政府可能会继续包装平台贷，将地方融资平台贷款转为一般公司类贷款，从而把风险权重很高的地方债转化成风险权重相对较低的一般公司类贷款，或者进行债务重组，成立类似于当年的“四大资产管理公司”，或者进行变相的借新还旧，如迫使中央政府允许地方政府发债。

　　中国银行业协会副秘书长周永发表示，银行业现在担心的是部分县域地方债，一旦当地财政吃紧，项目担保难以落实。

　　《新财经》记者从山东泰安等地了解到，新泰市大搞城市建设，从南方某富商融到了巨额资金，最后财政却拿不出钱还债，于是将七个村的土地以象征性的价格卖给了这位富商用于还债。这位富商开发了房地产，但由于离城市太远卖不出去。

　　在西部和东部的欠发达地区，银行与地方政府的博弈中也正遭遇这位富商类似的困境。

　　地方政府拿什么还债

　　招商银行行长马蔚华出席“夏季达沃斯”时指出，中国地方政府性债务确实是一个问题，但是不能将其与希腊国债问题相提并论，中国地方政府的还债能力是有的。中国银行业协会副秘书长周永发也表示，“妖魔化”地方债没依据。

　　但资本市场并不买账，长江商学院教授周春生(微博)表示，这在股票市场上也有所反应，银行股最近一个时期的绝大多数时间表现都很低迷。

　　“业绩增长并不能反映银行业的真实情况。从目前情况看，银行股更多是在拖累大盘。随着地方政府融资平台等因素影响，银行资本充足率将愈发紧张，下半年业绩可能会出现下滑。”一位金融行业分析师介绍说。

　　马蔚华对此并不担心，“要看到地方政府有各类的资源包括土地资源，同时又有固定资产和企业，所以地方债问题不能大惊小怪，这也与希腊的国债危机不同。”

　　这显然不是大多数人的意见，渣打银行中国研究部主管Stephen Green表示，土地出让金不是一个可靠的资金来源，这些收入正在减少，而且这些钱还要用于其他地方，比如保障房建设。

　　事实上，地方债持续增加的可能性很大。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研究员、天则经济研究所学术委员会主席张曙光表示，中国地方债务下一步还会增加，原因就在于6月底发改委允许地方政府通过发债来建保障房。下一步，地方政府以修建保障房的名义借债会成为一股风潮。

　　郭田勇表示，今明两年将迎来一波地方融资平台还款高峰。中国已经进入加息通道，地方融资平台投资的多为基建类等投资周期较长的项目，地方政府将为此付出更多的利息，地方政府拿什么偿还越来越多的利息以及数额巨大的本金，确实成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