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以来,中国持续的宏观调控使得各级地方政府的经济运作受到严重影响。这种冲击主要表现在如下几个方面:
一是房地产调控严重影响了土地财政。近年来,国内各地最擅长、最热衷推动的经济活动就是搞房地产,核心则是土地财政。但严厉的房地产调控直接打击了土地财政。以北京为例,北京市房地产交易管理网的数据显示,今年上半年,北京期房、现房及二手房合计住宅总签约仅为91955套,总成交量环比之前6个月下调了46.5%,同比跌幅更是达到了58.8%。交易量下降的结果就是相关税收下滑。北京市财政局局长杨晓超7月时曾披露,上半年北京市地方财政一般预算收入累计完成1654亿,同比增长27.9%,但上半年北京市土地收入完成688.9亿,同比下降17.8%。虽然房地产业仍是北京市主要收入来源,但相关税种呈下行走势,支撑作用减弱,如房地产营业税快速下滑,同比增速由年初的41.5%降至上半年的5.5%。在许多一、二线城市,土地财政“受损”的情况与北京大同小异。
二是地方融资平台融资受到整顿。近两年来,地方融资平台贷款一直受到打击。中国央行数据称,截至2010年,地方融资平台贷款总量超过10万亿,去年增速近20%。由于担心地方融资平台贷款产生大量坏账,一度引发了国内外市场对中国银行业风险的高度关注。监管部门一轮严过一轮的审查和整顿措施,已使得地方融资平台贷款这一有效的融资渠道被堵塞。
三是与经济转型相关的结构调整和节能降耗行动。结构调整与节能降耗这些过去的“软约束”措施,在近两年也逐步硬了起来。据安邦研究人员的调研,节能降耗指标由于与官员的“乌纱帽”挂钩,尤其是在目前的投资审批过程中已成为前置性的指标,很多职能部门卡得很严,这对很多地方的投资项目产生了很大的杀伤力。
四是紧缩货币的政策。今年以来,宏观政策的基调是“积极财政政策+稳健货币政策”,但大家都知道,货币政策的实际执行是紧缩。有不少地方官员抱怨,过去两年中央推动“四万亿”刺激政策,地方政府响应中央政策,纷纷铺摊子、上项目,现在很多项目搞到一半或者刚起了个头,又要降低投资增速、搞紧缩,如果后续资金跟不上来,谁来收拾这些烂摊子?
安邦高级研究员贺军在调研中了解到,这几个方面的形势变化,已经让一些地方政府在发展中感到了明显的约束,而且抱怨在增加。尤其是一些过去发展较慢的地方官员抱怨:我们过去发展较落后、起步晚、基数低,现在刚刚起步就遇到调控,宏观政策能不能不搞“一刀切”?紧缩货币可不可以体现区域差别化?
我们在调研中发现,目前,综合性的紧缩环境与地方发展的冲突,已经在一些增长雄心较大的地方引发了官员们的不满。比如在某城市近两年上了不少大项目,已在各大银行有大量的融资,但今年以来受紧缩信贷政策影响,各大银行在当地的信贷额度都很有限,不愿贷款,怎么办?该市主要官员把主要银行当地负责人召集起来开会,质问银行:“政府现在并没有贷款违约,仍在正常付息,为什么要限制后续贷款?”该官员掷下一句话:“只要政府没有违约的项目,希望银行继续提供贷款,否则此前的贷款就算是赞助!”
在贺军看来,这句话虽然有戏言的成分,但不可否认的是,地方官员的不满在增加。中央从全国一盘棋、从“十二五”来看,考虑的重点是转型和调整;地方从局部、从本地利益来看,看重的首先是增长和发展。必须承认,这种冲突正在迅速地升温。从中央宏观层面,不能不提防这样一种可能:当地方被逼急了的时候,会把目前正在建的大项目当作“烂摊子”扔给中央,以求政策的放松——反正几十亿、几百亿已经投进去了,国有银行有大量的贷款也已经进来,是变成烂账还是变成资产,中央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