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伟雄是北京希尔顿酒店商务发展部总监,他每天到酒店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前一天的报表,观察酒店客房、餐厅、会议厅的收入状况,并参加管理层例会对报表及竞争对手的情况进行分析,然后去拜访一些准客户和待开发的客户。
当然,这些客户大部分是公司客户,陈伟雄在接受《新财经》记者采访时表示,我们酒店很多生意是靠公司客户来维持的,公司客户占了45%左右。特别是会议酒店,各种会议、论坛给酒店带来的收入非常可观,酒店每年会跟一些客户签订全年的合同,这样客户开会时会首先选择签约酒店。
事实上,酒店业只是会议产业直接受益的行业之一。如今,在全世界很多城市,因会议带给这个城市的影响力和效益越来越大,而由会议带动的产业链也越来越广,有的国际会议甚至成为了一个城市的名片。
在中国,会议产业尽管发展时间不长,但发展速度很快。近年来,很多大型的国际会议都选择来中国召开,这与中国经济的快速增长息息相关。在北京、上海、广州、成都、厦门、三亚等城市,会议产业已发展得如火如荼,各种会议场馆、酒店、机场等硬件设施已相当成熟。然而,与之配套的软件却显得不足,专业人才缺乏、语言不畅等问题还亟待解决。
会议带动产业链发展
商务部服务贸易和商贸服务公司发布的《2012年中国会展业发展报告》显示,2012年,我国会展业直接产值约为3500亿元,占国内生产总值的0.68%,占全国第三产业产值的1.53%。
从会展业比较发达的北京市情况来看,2012年,北京市会展业收入近251亿元,占地区生产总值的1.4%,占地区第三产业产值的1.83%。同时,在国际大会和会议协会(ICCA)2012年的排名中,中国排名世界第十位。
厦门市会展协会会长郑智告诉《新财经》记者:“从国外来看,会议和展览是并行的两个产业,展览业的业态表现主要是展览展示实物、商品,现场看货、买货和订购;而会议产业更多的是关于思想、科技、技术的交流和演示,以思想传播为主。在中国,两个产业正在逐步被分开论述,从目前的情况看,会议产业已经占了会展业的半壁江山。”
中国会展经济研究会会长袁再青也表示:“中国的会议产业是最近一二十年发展起来的,特别是近十年发展特别快,已成为整个服务业中的一大块业务,发展势头也比较好。而且,会议产业的产业链非常宽,涉及方方面面的行业,拉动了消费和人口就业,对于旅游、餐饮、酒店等行业的推动作用是非常巨大的。”
目前来看,各种各样的会议层出不穷,从组织者来看基本分为五类:一是政府部门组织的会议,像APEC峰会,是由亚太地区各个国家的政府组织的,还包括联合国[微博]等机构;二是行业会议,比如中华医学会每年组织的数百场会议,有骨科、眼科、胸科等各类学术会议;三是学术性会议,由各大学、学术研究机构针对某一个话题组织的会议,像最近在上海召开的两岸和平论坛等;四是企业会议,像很多汽车制造商每年都会举办年会,表彰和奖励一些员工,同时推广自己的新产品;五是专门的会议组织策划的会议,找议题、找专家,通过会议输出名人的理念、思想、见解及经验教训等。
国家会议中心曾组织人员对2010年3~8月期间在会议中心举办的6个国际协会会议参会者花费进行抽样调查,并以此为依据,对会议产业经济拉动进行分析后得出的结论是:第一,会议产业对当地经济具有明显的拉动作用,既包括场馆和会议主办方的直接收入,也包括酒店、餐饮、零售、旅游、交通等行业的间接收入。其中,参会者的花费主要流入酒店、餐饮和零售,三者的花费超过总数的70%。其中,酒店获益最大,占参会者花费的40%。第二,会议产业对经济的贡献不可一概而论,规模大、会期长、国外参会者比例高的国际会议对相关产业的经济拉动尤其明显;而国内参会者多,尤其是本地参会者占较大比例的会议拉动经济的作用相对较弱。
陈伟雄是3个月前从大连希尔顿酒店调到北京希尔顿的,他之前所在的大连希尔顿酒店就是一家会议酒店,陈伟雄告诉记者:“大连希尔顿酒店的会议收益占酒店总收益的25%左右。对于酒店来说,只要是保本以上的会议我们都愿意接,因为一些高端的会议可以给酒店带来宣传效果。特别是新闻发布会,是酒店最愿意接的会议。现在很多新闻发布会的新闻不但可以在报纸、杂志上看到,还在微博、微信上传播,它对酒店的宣传效果比想象中更?大。”
城市因会议扬名
会议产业在如火如荼的发展过程中,也带动了一个城市的发展,甚至有些国际会议已经成为一个城市的名片。国家会议中心总经理刘海莹对《新财经》记者表示:“像瑞士小镇达沃斯,通过一年一度的世界经济论坛而声名鹊起、享誉世界。而从2007年开始在中国举办的夏季达沃斯论坛,也成为了大连、天津的城市名片。因而,通过承办有影响力的国际论坛来提升城市软实力,已经成为很多中国城市的做法。博鳌亚洲论坛就是最具代表性的案例,通过博鳌亚洲论坛,使博鳌从一个小渔村发展成为聚焦亚洲乃至世界目光的大舞台,给海南的发展带来了无限商机。”
郑智也告诉记者:“一个大型会议,给会议主办地带来的影响力是不言而喻的。通过一次会议,可以把整个国家和城市的文化传递给全世界。以APEC峰会为例,选择在哪个国家开会,主办方就会给来宾送一套代表当地民俗的服装。在中国举办会议的时候,给来宾提供的是唐装,因为唐装代表了中国的文化和历史,开会的同时,也宣传了一个国家的文化和风土人情。”
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以及会议产业越来越成熟,很多国际会议都选择来中国召开。陈伟雄说:“现在一线城市北京、上海、广州的会议越来越频繁,酒店等硬件设施也越来越好,连二、三线城市也建起了各种各样的会议中心,比如大连就建了一个达沃斯馆,接待每两年一次的夏季达沃斯论坛。”
现在各个城市在会议发展方面呈现了不同的特点,刘海莹告诉记者,北京作为首都,致力于搭建各种行业平台,成立了北京高端旅游与会议产业联盟等机构,并积极培养会议人才,还在会议引入和城市宣传方面,实施了“会议大使计划”。
上海则首先实行了“会议大使计划”,以吸引大型国际会议。2012年10月,上海市旅游局、上海市质量技术监督局共同发布了《会议经营与服务规范第一部分:会议服务机构》,这也是中国会议服务业首个地方性标准。
杭州利用丰富的旅游资源,通过打造东方休闲之都、生活品质之城及开展旅游国际化建设,使杭州成为会议目的地。杭州市旅游形象推广中心专门成立了会奖旅游部,在会议策划、主题包装、市场推广、价格与服务等方面帮助主办方进行协调。
成都早在1987年就成立了国内第一个会展管理办公室,2010年更名为成都市博览局。成都还在城市交通、国际航线方面进行了改善。2013年,财富全球论坛、世界华商大会都在成都召开,在很大程度上提升了城市知名度。
郑智也表示:“一个地方会议产业是否发达,与当地的经济发展水平、城市建设水平、服务业发展水平息息相关。会议产业是一个嫌贫爱富的行业,在寸草不生、干旱缺水、交通滞后、硬件设施差的地方,大家是不会去开会的。”
像厦门这个城市,就比较适合会议产业的发展。厦门的工业发展相对落后,改革开放前,厦门的城市面积只有15平方公里。但工业落后反而使环境没有遭到破坏,污染小、好规划。厦门建设了大型的会议场馆,有30多家五星级酒店,还有30多家四星级酒店,在建的五星级酒店还有20多家,硬件环境、旅游环境和人文环境都适合举办会议。
袁再青告诉记者:“从国际上来看,像维也纳、巴黎、拉斯维加斯、迪拜等城市的会议产业都相当成熟,迪拜有专门的会议局,负责申办和招揽各种会议;而拉斯维加斯经常会召开高端的电子会议,这也和当地的经济发展特色相关。会议大国美国的很多会议,都是在当地的科研力量、学术研究水平、智库有了一定基础上发展起来的。”
会议产业面临挑战
近年来,由于全球经济持续低迷及政策要素的影响,因而对会议产业造成了一定冲击。袁再青表示:“去年以来,中央开始倡导节俭、务实的新会风,包括会议的接待标准、餐饮标准都有了限制。主要受影响的是政府会议,因为政府会议在财政资金支持上比较多。而企业会议、学术会议、跨国公司会议实际受到的影响比较小。”
对此,刘海莹也深有体会,“政府会议数量减少的同时,很多会议主办方也在控制会议成本,以致与会议相关的餐饮、酒店甚至背板制作、绿植鲜花出租等领域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整个会议产业市场面临着挑战。”
而作为大型会议中心的总经理,刘海莹也在审视会议产业未来的发展,他表示:“商业环境的净化让我们摒弃过去会议组织华而不实的部分,将会议质量放在首位。随着主办方对会议重视程度的增加,处于会议产业链中下游的服务商也将更加重视创新,打造高质、高效的会议,品牌会议项目将脱颖而出。”
过去,特别是政府会议这一块主要靠财政支持,有的地方甚至为了办会而办会,就是为了拿到会议经费。但效益和效果并不好,很多都是花钱赚吆喝。袁再青认为:“我们不能否认财政支持和政府会议对于整个会议产业的推动作用,而且也需要政府在宏观环境上给予支持和改善,包括各种政策和法制环境等。但是长远来看,会议产业还是要走市场化、专业化、国际化和品牌化道路,不能单纯靠政府财政支持。”
而专业化已经被公认为会议产业的重点发展方向,特别是承办国际会议,更要体现专业性。刘海莹向记者讲述了一个北京申办国际会议失败的案例,2010年的世界计算机大会,当时有北京、悉尼、开普敦、新德里、马德里等5个城市申办,北京最后以3票之差败给悉尼。
总结失败的原因,刘海莹说道:一是政府的支持程度不够。悉尼市长在办会函上亲笔签名,给予了强有力的支持;而中国方面只有电子学会副秘书长、国家会议中心销售总监参加申办会。二是资金支持力度不够。悉尼在申办陈述报告中承诺向国际信息处理联合会提供10万美元赞助费,以解决大会组委会资金缺口;而北京没有这方面的资金预算。三是在国际组织中的任职比例少。在国际信息处理联合会理事会的11个小组中,只有一个中国人,而其中5个小组的组长是澳大利亚人。四是整体宣传效益不够。悉尼在申办过程中倾力打造城市整体品牌,更倾向于宣传国家的综合实力、人文环境和旅游特色;而北京申办团只有国家会议中心的宣传资料。五是缺乏对国际会议申办周期的认真研究,没有把握住客观规律。第十六届世界计算机大会(WCC)2000年曾在中国北京举办,2006年世界计算机大会(WCC)又在处于欧亚大陆之间的土耳其举行。同时,20年来世界计算机大会(WCC)又从未到过澳洲,所以选择悉尼是顺理成章的。承办会议除了组织过程要体现专业性外,在主题的选择上更要有思想性。陈伟雄所在的酒店几乎每天都在接待各种各样的会议,他虽然只是一个场地提供者,但很多会议议题他也会参与,不但从中了解到很多信息,也从他的角度观察到一些会议成功与否的关键因素。“成功的会议一定要有权威性,邀请来的嘉宾也会成为论坛的一大卖点。主题也很重要,而且要紧跟政府提倡的政策、经济趋势等。一个有影响力的会议可以拉到很多赞助商,比如一些经济论坛,还有医药论坛也会有很多医药公司来赞助。”
从这些成功和失败的案例中我们看到,一次成功的会议,是专业性、权威性、思想性的共同体现。袁再青告诉记者:“会议产业要发挥目的地城市政府,相关协会、学会及科研机构的力量,特别是申办国际会议,一定要发挥各方作用及政策方面的支持,这样国际组织才会考虑。”
袁再青进一步强调,尽管国内会议产业目前还没有专门的部门来负责,但很多城市已经成立了博览局,负责主办大型博览会。另外,一些城市的旅游局也在着手抓会议产业,北京在前几年就成立了高端会奖旅游联盟,目的就是组织会议城市加强沟通,共同促进会议产业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