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创业投资,它们是大企业的“别动队”,VC里的“特种兵”,跨国公司的未来“捕手”。面对中国的创业大潮,英特尔、思科、IBM、Google······跨国公司纷纷将渔网撒开,用CVC(企业创业投资)发掘和培植中国的“鲨鱼苗”
当贝塔斯曼2008年7月在中国关闭其标志性业务(贝塔斯曼书友会和连锁书店)时,外界普遍将这一举动视为贝塔斯曼从中国败退的标志,“折戟”、“溃败”,甚至有媒体刊登了“贝塔斯曼之死”的耸人标题。
如此糟糕的评价让贝塔斯曼新任CEO哈特穆特·奥斯托夫斯基有些灰头土脸。事实上,他不仅没有退出中国市场的打算,相反他还把中国视为全球三大新兴市场之一,同时还在中国设立了除德国、美国之外的全球第三个总部。
不过,在管制严密的出版以及教育等领域,奥斯托夫斯基不打算再死钻“牛角尖”,他祭出了一套完全不同的策略重返中国市场。2008年1月,贝塔斯曼成立了亚洲投资与战略发展基金,这只规模达到1亿欧元的投资基金将重点放在大中华区的创业投资,投资领域包括媒体、教育和服务外包。到2008年结束时,该基金在中国投资了四个项目。
“贝塔斯曼本来是要自己来做业务的,但几年下来,它发现最好的方式可能还是投资。”华兴资本CEO包凡认为。
贝塔斯曼并不是唯一的案例。思伟投资,一家专注于数字媒体和消费品技术领域投资的创投基金,表面上看来与其他创投同行们没什么不同。其实,这家用米老鼠作为LOGO的创投基金背后是国际传媒大亨迪斯尼。如今,这只创投的第三期基金1.75亿美元正投向中国。过去两年,有7家创业企业接受了该基金投资,包括56网、游戏谷,以及北京网尚文化等。
在默多克新闻集团旗下的星空卫视等业务“败走中国”的同时,迪斯尼却“退而结网”,通过创投基金实现在中国传媒业蚂蚁雄兵式的产业布局。
跨国公司在中国设立企业创业投资(Corporate Venture Capital,下简称CVC)已不是什么新鲜事。许多跨国公司早就通过创业投资来渗透、控制产业链上下游,并以此巩固自己行业的优势地位。
金融风暴来临,创业企业的资金链骤然紧张,IPO的融资渠道则长期关闭,这些跨国公司正在加大对“鱼儿”的打捞力度。“虽然很多风险投资、私募基金放慢了脚步,但是我们认为这是我们最好的投资阶段。目前,英特尔在中国保持着每个月一个项目的投资进度。”英特尔投资亚太区总监张仲说。
近年来,在巩固了行业地位,并积累了大量资金之后,一批优秀的中国本土公司也开始尝试创业投资。除了联想控股2001年创立联想投资之外,现在,更多的中国公司也逐渐认识到企业创业投资的重要性,它们已开始在上下游产业链布局。
6月初,阿里巴巴集团宣布将在未来几年内斥资至少2亿美元进行并购和其它投资。在此之前,阿里巴巴的战略投资部门已在包括手机浏览器研发公司优视动景(Ucweb Technology)在内的10家公司投资了7300万美元。
盛大网络的投资则更成体系。2007年,盛大首次提出投资创业企业的18计划。随后,其又将18计划变更为“18基金”,投资额度也增至30亿人民币,投资范围从游戏研发扩大到任何网游相关的项目。如今,已经有超过30个项目获得了18基金超过3亿元的资金支持。
盛大之后,巨人网络也推出了类似的投资基金—“赢在巨人”。而腾讯、百度等公司也低调进行了大量创业投资。还有雄心勃勃的中国公司甚至已经把投资触角伸到了中国之外。
不过,“中国的CVC才刚刚起步。慢慢来。”包凡说。在本土CVC崭露头角之前,我们还是先来看看它们的跨国同行是如何在中国“捕鱼”的吧。
通吃产业链
中国持续多年的创业热潮,成就了跨国公司创业投资的盛宴。在跨国并购在中国变得越来越敏感的时候,创业投资自然成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2009年初,诺基亚旗下的“诺基亚成长伙伴基金”注资空中网680万美元。这是诺基亚在3G概念下在应用领域的一次战略部署。在进入战略转型阶段之后,诺基亚逐渐意识到软件与服务的重要性,因而急迫需要在互联网和移动互联网进行产业链布局,通过创业投资基金向产业链上的潜力公司注入小额资本是其重要手段。
在中国市场,除了“诺基亚成长伙伴基金”外,另一只具有诺基亚背景的BlueRun风险投资基金也早在2005年开始运作。多只不同风格基金的互补,使诺基亚的投资涵盖了早中晚各阶段创业公司,其投资范围也遍布了TMT行业。
英特尔无疑是创业投资领域的激进者。英特尔在互联网、新能源等看似与英特尔芯片主业无关的领域进行了大量投资。“推动中国本土公司的创新能力,增强它们在国际市场的竞争力,长久看必将会带动整个IT产业的升级与发展。”张仲解释。事实上,当年英特尔在投资搜狐时也没有与其直接合作,但是搜狐等对互联网发展的推动,最终也会带动含有英特尔芯片的电脑销售。
韩国SK最近则忙于在中国开拓新的市场领域,近年来其加大了对中国娱乐业和互联网的投资力度。2008年,SK投资太合麦田;2009年,其又对B2C网站千寻网投入3亿元人民币。
对IT领域的新贵而言,瞬息万变的技术和市场随时会让它们遭受灭顶之灾,即便是曾经被认为是最具创新力的谷歌,如今也面临创新乏力的危险,通过投资拥有新技术和商业模式的创业企业也是它们保持活力重要手段。
3月31日,谷歌宣布成立创投基金Google Ventures,计划在未来一年投入1亿美元资金,用来支持和鼓励新技术公司的创新,尤其是新能源领域的企业。此前,谷歌一直通过与风险投资基金合作来间接投资创新型公司。在中国,谷歌的投资部门已投资了7家中国互联网公司,而这些公司都是谷歌在中国与百度竞争的重要帮助。
显然,西门子、高通、诺基亚、思科等,这些欧美老牌行业巨头,无疑都是通过企业创业投资来巩固自己的领导地位。
尴尬
在亚太区,英特尔投资拥有一支30多人组成的团队,他们不仅会为投资对象提供行业发展信息,还会调动其他业务部门的力量来帮助投资对象找到客户和销售渠道。这是CVC可以带来的独特价值。不过要真正做到这一点,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金洪恩是英特尔投资在1999年注资的一家软件销售企业。合作三年之后,金洪恩不仅没有动用英特尔投入的资金,也没见到想像中的协同效应。公司创始人池宇峰后来如此评价这次令人失望的资本合作,“英特尔实在太大了,部门之间分工特别细,单独的风险投资部根本无法利用跨部门的现成资源帮助我们。其实,应该说它们不是真正的VC。真正的VC会帮你。”
当年池宇峰对英特尔投资的抱怨是所有CVC都可能面对的窘境。CVC需要得到公司业务部门的支持,但是很多时候,业务部门并没有利益驱动来帮助投资部门。“投早期公司比较容易影响它们(被投资对象),你可以比较容易地让它们向英特尔靠拢。”张仲说,“但是早期公司(成长)需要时间很长,业务部门很少有那么长的时间或者耐心去等待这个伙伴。”
“公司内部的创投基金在运作上还是很有难度的,很多时候它很难把握其中的原则。”包凡认为。他所说的原则,是指在被投资企业的回报与企业自身战略之间的平衡。
经过多年磨合,大多数企业的投资部门与业务部门形成了共识,双方的合作也日益紧密。不过有些时候,即便投资获得了业务部门的配合,要一厢情愿地将投资对象绑定在公司的战略轨道上却也绝非易事。许多时候,CVC在被投资公司里只是没有董事会席位的小股东。
创业投资甚至也会培植竞争对手。谷歌曾经在百度上市之前对其进行了投资,但这并不阻碍百度此后成为谷歌在中国最大的竞争对手。2007年,谷歌参股迅雷。然而到2008年11月,迅雷却正式与谷歌竞争对手百度签订合作协议。
“有时候企业内部基金投资了一个项目,但是在公司内部还有一个团队在做同样的事情。投完这家公司,发觉最大的竞争对手是投资对象。如果内部压力太大的话,要么把自己的团队关了,要么就从那个公司里退出。”包凡告诉《中国企业家》。
“企业创业投资的人员流动性很大。”清科集团CEO倪正东说。CVC没有募资的风险,在退出上也并非单纯从投资收益考虑,而是根据企业战略而定,这使得公司的投资部门与普通VC不同,通常它们的薪酬结构与公司经理人接近,是工资加上分红,而采用合伙人制度的风险投资基金管理者,可以获得的基金管理费和利润分成收入要远远高于前者。
这种收入激励上的差距导致公司创投管理者频频流失。如今,不少活跃在中国的创投机构里都散布着来自英特尔投资的旧将,其中有凯雷投资集团董事总经理何欣,启明创投创始合作人邝子平,今日资本的高级合伙人温保马,3i投资的合伙人张明明,以及高原资本中国基金董事总经理叶冠泰、辛耀川等人。
也有公司以更加规范的基金形式运作CVC,不过即便如此,这些CVC管理者的收入仍然无法与传统基金合伙人相比。2007年,IBM与雷曼兄弟合作成立“中国投资基金”,虽然双方的员工共同工作,但是它们使用的是两套截然不同的薪酬系统。
于是,一些业绩突出的团队会在羽翼丰满后寻求独立,BlueRun风险投资基金就是从诺基亚脱胎而出。宏创投也是在2005年脱离宏集团,并更名为智创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