扩内需,促消费,最根本的还得看老百姓的“钱袋子”有多鼓。
近日,人民日报撰稿,晒出了不同行业的民众收入状况。令人担忧的是,在收入提高的同时,百姓手头的“闲钱”并不见长。
淮北打工者一提起物价和孩子的学费就叹气;看天吃饭的富锦种粮大户最担心的就是腰包没“底儿”;重庆的白领望着涨幅减少的薪水单说,无薪假期倒是增加了;沈阳工程学院的田老师在期待事业单位工资改革尽快到位……“现在的收入仅能满足基本生活需求,家里没点储蓄总不行吧。”田老师的一句话道出了老百姓的心声。
在扩大内需依然紧迫的情况下,仅仅依靠政府陆续出台的刺激政策已不可持续,真正制约着百姓消费能力的正是那并不太鼓的“钱袋子”。如何让普通劳动者“劳有所得”、“干有所值”,让“消费”这架马车动力十足?《每日经济新闻》邀请了3位专家,为您详细解析。
谈收入
虽然不同的统计方法得出的数据不尽相同,但是劳动报酬率(居民收入/GDP)逐年下降的趋势是毋庸置疑的。普通劳动者收入确实提高得不够快。
谈分配
我们现在拉大了的收入差距,是由分配制度的不合理造成的。高收入阶层的收入应通过税收等规范手段适当调低;低收入阶层收入的不足应通过社会救济、社会保障措施填补。
收入逐年差距拉大
NBD:数据显示,今年前三季度,我国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同比增长9.3%,而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的增速则达到15.3%。可见,虽然收入增长了,但依旧赶不上消费额的增速。
狄煌:这并不奇怪,因为消费额不仅指居民的消费部分,还包括集团消费,再加上今年像“以旧换新”、“家电下乡”这样刺激消费的政策力度不小,在利好政策下释放出一些以前没有实现的消费需求,而实际居民支出肯定小于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
但排除这些因素,普通老百姓的确感觉到支出的增长比收入快,风险和压力在增大。同时,环境和未来的诸多不确定因素都决定了百姓还不敢轻易减少储蓄率。如医疗卫生、教育等方面的负担较重,房价的过度增长,这都无助于储蓄率的降低。
NBD:据了解,从1988年至2007年,收入最高10%人群和收入最低10%人群的收入差距,从7.3倍上升到23倍。城乡居民不同群体之间的收入差距问题多年来一直备受关注,但未见缩小,反而不断拉大,这是为什么?
贺铿:是的,部门之间、行业之间和个人之间都拉开了差距。这种情况政府是知道的,但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政府解决不了。而且相关管理部门到现在为止,也没拿出硬措施,譬如国企老总都归中组部管理,年薪是完全可以划出上限的。另一方面,我认为应该大幅提高最低工资标准。
狄煌:这不是一时半会能改善的。90年代中后期开始,尤其是进入21世纪后,垄断行业的问题日益凸显,随着它们越做越强,和一般行业的收入差距自然越来越大。
NBD:没错。在一些垄断企业里,普通职工的年薪是社会一般劳动者的数倍。我们也听说过,存在垄断性大型国有企业在亏损时向国家要钱,盈利时则占为己有的现象。相反,中央财政很少能进入民营经济体系。
贾康:政府将投资更多地偏向公共基础建设和一些大型国有企业,这是不可避免的。但后期对支持民营企业,特别是小企业的机制要快速跟上。一旦跟不上,挤出效应就会抬头。所以,如何消除垄断、消除门槛,推进民营企业制度创新等都应有待考虑。
此外,一些观念也需要改变。政府大包大揽一些重点工程是不合适的。在4万亿经济刺激计划之初,本考虑让一些民营企业加入,而且当时各地方政府都表示欢迎。但当4万亿扩张性财政政策宣布后,很多官员变脸了,这与我们的政策初衷是背道而驰的。政府花钱应该不与民争利,应花在能引导民间资本的开销上,这样形成的政策合力,才能把政府的资金投放放大,企业和居民收入才能水涨船高。
普通劳动者收入提高不够快
NBD:近30年来,我国居民消费扣除价格因素后年平均增长8.8%,但于同期GDP9.8%的速度比,仍相对滞后。统计局的数据也显示,2008年中国居民消费率(居民消费/GDP)是35.3%,仅为美国的一半,甚至低于印度。人民日报认为,是“干得多,挣得少”制约了百姓消费能力和生活质量的提高。几位专家怎么看这个问题?
狄煌:虽然不同的统计方法得出的数据不尽相同,但是劳动报酬率(居民收入/GDP)逐年下降的趋势是毋庸置疑的。一方面,整体分配总量不足以使内需扩大,另一方面,从结构上讲,分配差距过大的现象也没有扭转,这些都是制约消费的因素。普通劳动者收入确实提高得不够快。
贺铿:从初次分配结果看,过度依靠基本建设投资增长来支撑经济增长,严重影响了资本形成率与最终消费率的客观比例关系,这一结果是相当不合理的。居民消费率低,是因为劳动报酬率低。现在为什么内需不足?就是因为居民的收入分配不平衡,没钱消费。
NBD:财政收入每年都在递增,其幅度与工薪阶层的收入增长几乎没有可比性。如果老百姓手头没多少钱可以用来消费,那么出台再多的刺激政策也只能是事倍功半,政府和企业应该如何让利于百姓?
贾康:有一种观点认为,政府收入所占份额的提高是一种恢复性增长,而且现在的占比与国际上相比也不算太高。但近年来,企业的比重为什么一路走高?特别是大型企业,带来了资源收入的急剧上升,却没有纳入公共收入这个大盘子,这是很严重的问题。
狄煌:我认为,有一种情况会迫使收入分配制度改革加快,就是当外需已不足以支持国民经济的快速发展,使得“扩大内需”成为唯一的出路。目前看来,虽然出口情况逐季好转,但仍未恢复到危机前的水平,要保持消费需求的可持续性,就迫切需要提高普通劳动者收入水平。
如何调整收入分配结构
NBD:不少人呼吁,为了减少收入差距,应提高个人收入所得税的起征点。除此之外,今后还应如何调整收入分配结构?
狄煌:提高个人收入所得税的起征点,将有利于中低收入群体实际收入的提高,我很赞同。收入和物价年年变,所以起征点不应该长时间固定,应该建立一个以物价指数为主要依据的调整机制。
目前劳动者工资增长赶不上企业利润增长已成了一个普遍现象,这就涉及工资决定机制的问题。现在劳动者报酬基本由资方说了算,应该建立一个平等协商的机制,由劳资双方共决。
贾康:我们现在拉大了的收入差距,是由分配制度的不合理造成的。高收入阶层的收入应通过税收等规范手段适当调低;低收入阶层收入的不足应通过社会救济、社会保障措施填补。
对高收入阶层的调整,我一向建议,用个人所得税等税收杠杆来调节,并在适当的时候开征不动产税、遗产税、赠予税。此外,大力加强高收入群体的个人所得税征管,要使他们的收入和财富得到必要的再分配调节。
政府的职责是取消特权、打破垄断、保护公民权利,让社会成员之间实现公开、公平竞争,逐步使社会中等收入群体壮大起来,形成“两头小、中间大”的橄榄型社会结构。
NBD:目前,收入分配制度创新是否到了关键时刻?
贾康:制度创新很重要。我打个比方,在一些城镇,城市管理部门把社区的摊贩都轰跑了。其实,这不是正常的思维。实际上,小商人形式是草根层面的自救,创造就业机会的,而这些都关系到收入分配。只从社会秩序层面看问题,就忽视了就业与收入问题。
NBD:发改委早在2006年就已初步拟定调整国民收入分配的意见,几年来多次组织讨论、修订,但依然未见大的调整方案。
狄煌:在短期内迅速调整到位是不太可能的。好在我们已经认识到分配格局不合理的现状,也意识到必须进行调整,这将会是一个陆续的,渐进的过程。
贾康:我认为,“十二五”期间,在调整收入分配的过程中,政府的责任非常重要。如何调整,核心是公平。一是从权利公平、起点公平、过程公平的角度来看,政府的责任是制定合理的法律制度和规则;二是从结果公平的角度来看,政府应通过再分配手段抑制、缓解收入悬殊。
NBD:我们注意到,近期召开的中央政治局会议已经传递出经济政策的新信号,调结构和保民生在“五个更加注重”中占据了两个席位。
在大部分百姓收入来源都是劳动收入的情况下,我们相信,把分配机构调整好了,民生问题也随之解决了一半,老百姓的钱袋子鼓起来了,消费的马车自然也欢腾起来。
再次谢谢各位嘉宾!
访谈记者
每日经济新闻:何珺 徐奎松
访谈嘉宾
贺铿 全国人大财经委副主任贾康 财政部财政科学研究所所长狄煌 人社部劳动工资研究所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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