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我正在厨房里捣鼓我的榨汁机,拿不定主意是喝保守的橙汁,还是费点功夫榨点荔枝汁出来。一听到电话响,像得了救星一样冲出厨房去接。
“在做什么?起床了?”
我看了一眼客厅的钟,下午一点二十三分,“今天表现不错,已经起床长达两个小时了。”
那面的洁云就笑了,“晓菡你真是要羡慕死我了,天天睡够超标美容觉不说,我这些没骨气的编辑还要鞍前马后伺候,生怕你一不高兴,扔下专栏不写了,我等又要漏夜烧香拜月,临时抱佛脚祷告上天连夜降下一个作者来,替你填那天窗。”
“哈。”我忍不住笑起来,“不要以为自己掌握了人民的喉舌就这般撒泼撒赖地埋汰我。哪天不是我战战兢兢地请教编辑小姐今日口味如何,心情好否,你说要写长的,我不敢写扁的。为了那几千块钱的稿费,等到两眼泪汪汪。最苦是我,睡觉不过是借梦消愁,试图忘却这一切罢了。”
洁云咯咯地笑,隔着电话线,我也能想象她得意的样子。大学毕业以后,我寻了间不大不小的公司,做了一份网管的工作。传说中的商场风云,职场利器我都没有机会见识,成天坐在冷气十足的办公室,躲在嗡嗡响的机器后面想睡就睡,想吃就吃。事业心是没有的,但日子却过得很逍遥。
可惜某日洁云不知哪根筋搭错,突然想起上学时候我还手写过一些花前月下的小说,让她看得不上不下的时候,就威胁她请我吃饭的往事。想到此处,她就像中了风一样,打了个车跑到我公司楼下,一把拖住正要收工回家继续宅的我,说要请我吃饭。
不过一顿水煮鱼的功夫,洁云一面擦着辣出来的泪,一面巧舌如簧地忽悠我,说我天生就应该走文学青年这份有前途的职业。
而我,至今怀疑那天喝的水里面被她下了蒙汗药迷魂汤,眯眯噔噔地我竟然相信当今中国贫瘠的文坛就需要我来打救。
到如今,三年时间过去了,文章写了不少,小说也出了两部,只是丢了工作,每天窝在家里做才子佳人她爱他他不爱她的连连看游戏,还时常有生存危机。被人拖欠稿费,那是常有的,有良心的编辑说,我自己给你钱吧,我又于心不忍,那沾着人家血汗的几张人民币,叫我如何伸得出手去拿?没有良心的编辑,索性卷铺盖走人,电话手机邮件通通此路不通,从来都是网络化谈文字生意,连他是男是女是老是丑通通不知道,让我如何再去追那几百块钱的旧帐?
每每想起这些,我就分外地怀念我那逝去的网管饭碗。
洁云说,“闲话少说,我送生意上门,你就算有怨气,也好歹看在生意的面子上,也得笑一个吧。”
我懒洋洋的,“我卖稿不卖笑。”
“这回是个美差哦,”洁云说,“去采访一个女明星,回来写篇人物,就这么简单,怎么样?”
我一口回绝,“没兴趣。我还不知道你们?稍有名气稍有姿色的明星,你们自己人早就飞也似地扑上去了,还轮得上我们这些外人打野食?是个混不出头的吧,你们收钱我来打杂?这事儿我可干不出来。”
洁云讪讪地笑,“你啥时候变这么刻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