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刚过，中国私募股权基金行业便迎来了近年来最大的一波人事震荡。短短半月之内，德太集团（TPG）合伙人马雪征、集富亚洲董事总经理周政宁、凯鹏华盈（KPCB)中国基金管理合伙人钟晓林、李立伟均挂冠而去，而在2月底，一度被外界视为最具实力的本土PE厚朴基金亦传出消息：其创始合伙人王忠信即将离开，创办一支20亿美元的新基金。

在中国PE行业从无到有的短短几年中，如此大规模而集中的高管离职现象并不多见，全民PE的火热年代里，究竟是各有难言之隐还是诱惑太多？

“厚朴的三位合伙人都太强了，所以反而不太容易达成共识。”一位熟悉厚朴的PE负责人对《环球企业家》表示，王忠信的离职并不出乎意料，早在4个月前，业内便已经传出厚朴基金三位创始合伙人方风雷、王忠信、何潮辉有可能分道扬镳的消息。

成立于2007年的厚朴基金，所拥有的是其他同行少有的金色光环：淡马锡、高盛等大名鼎鼎的机构投资者；管理的投资资金规模高达25亿美元；而其三位合伙人均在国内金融行业内具有相当的影响力。其中，年近六旬的方风雷曾担任过中国国际金融公司副总裁、中银国际执行总裁、工商东亚执行总裁等，主导创建高盛高华证券并担任董事长至今，且与高层关系密切。离职的马来西亚华人王忠信极为低调，曾任高盛亚洲投资银行部的联席主管。何潮辉在创办厚朴之前则是毕马威会计事务所香港暨中国区联席主席。

而在业内人士看来，致使王忠信离去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厚朴基金的业绩并不突出，前景极为不确定—25亿美元的基金规模决定了它只能投资大项目，而这样的项目在目前的中国已经不大好找。

2009年，厚朴连续投资了几个大项目，其中包括与中粮集团联合入股蒙牛乳业、从美国银行手中购买中国建设银行的股份、从苏格兰皇家银行手中购买中国银行的股份等。虽然投资于这些上市公司的收益看起来也不错，比如中国银行项目的账面收益翻了一倍多，但这种投资策略却不是私募基金的典型做法，这几个项目都是购买上市公司的股份，其形式更类似于对冲基金。其收益与投资于Pre-IPO项目相比仍然具有明显差距。如今，厚朴的第一支基金即将到期，王忠信的离去也被外界视为是厚朴淡出PE的信号之一。

相对于本土PE，外资PE的人事变动就容易理解得多。一位曾与马雪征共事过的PE公司高管对《环球企业家》透露，早在一年多前，马雪征就已经心生去意，其主要原因是TPG的本土化程度不够。

作为全球最著名的私募股权基金公司之一，TPG曾在中国投资了平安保险、中金公司等项目。与厚朴类似，TPG热衷于具有一定规模的项目，而作为中国区负责人，马雪征的决定必须征得全球投资委员会的同意才行，但中方合伙人与外方合伙人之间在风险和文化的理解上却存在较大差异—有些项目在中国合伙人看来几乎是零风险的，但是外方合伙人就会认为风险很大。以TPG投资的女鞋品牌达芙妮项目为例，中方团队认为达芙妮一年内要开500间店，但美国人却不信。而在外资PE，这种矛盾就更容易出现。

根据ChinaVenture投中集团的数据，在国内活跃的主流投资机构中，2009年与2010年均有超过23名高层投资人（基金合伙人/董事总经理）宣布离职，其中超过八成来自外资机构，而今年仅前两个月，离职的高层投资人数量已达7人。

自立门户

尽管离职原因各不相同，但本轮动荡中的主角们大都选择了创办新基金。从TPG离开后，马雪征将联合前不久从中国平安(601318,股吧)总经理任上辞职的张子欣共创一只新基金；王忠信则打算成立一家名为RRJ Capital的新基金，据知情人士称目前已经签约了八位投资者，当初投资于厚朴基金的新加坡淡马锡控股有可能位列其中；而钟晓林、周政宁也都表示有意创立新基金。

“中国的机会很多，当前是创办新PE难得的好时机。”欧洲大型PE泰丰资本中国区总裁石博在接受《环球企业家》采访时说，目前的市场上流动性充裕，且国内外的投资人都看好中国的投资机会，愿意把钱投到中国。据了解，KKR去年募集了一只规模达10亿美元的专门投资于中国的基金，从准备到募集完成只用了3 个月，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这种情况下，对有经验的基金管理人来说，当前则是自立门户的绝佳时机—在这个方兴未艾的行业里，这些在外资PE中担任合伙人并积累了丰富经验的人才具有强大的号召力。

不仅如此，投身新创立基金的明星经理人中不乏从其他行业而来的“转轨”者。去年，经济学家出身的原高盛大中华区主席胡祖六辞职创办春华基金，传言要募集 100亿美元。与马雪征共同创建新基金的张子欣此前任中国平安的总经理，再早之前，原中国人寿保险的首席投资官刘乐飞出任中信产业基金董事长。

与成熟市场不同，新兴的中国PE行业有着太强烈的本土特色。在欧美等PE行业比较成熟的市场，出资人在选择把钱投资给谁时，最看重的就是该基金的投资业绩，因此创办一只新基金十分困难，也并不常见。但在中国，由于PE行业兴起仅有两三年的时间，有业绩的PE并不多，也并不能构成一个很高的进入门槛，所以才会有新生PE能够募集到大量资金。即使没有投资业绩，有些基金募集人也可以拿着项目去说服投资人。

但石博认为，这样的机会窗可能只有三五年的时间，“一旦业绩显现出差别来，就会淘汰一批”。

与此持类似态度的是美国凯雷投资集团董事总经理兼亚洲联席主管杨向东，“一些人觉得你是PE就能赚钱，大家头脑太热。”一年多来，国内很多Pre- IPO项目通过上市创造了很多财富，但在杨向东看来这不可能持续，PE行业需要长期投资的耐心。而对PE公司来说，要想拥有稳定的团队，融洽的关系、好的激励机制和好的项目，三者缺一不可。“好的基金需要八到九年，因为感情和利益，真正的核心人物不会走。”杨向东告诉《环球企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