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是美德
从主观上讲,蜗牛确确实实是非常另类的一家公司。但是你要知道,这不光是我的原因,整个蜗牛这一群人都普遍比较偏执,就想做一些好的东西。
我在北京办过公司,在上海也办过。北京的社会环境相对好一些,有北方人的那种真性情,但是当时我们的企业还比较弱,没有控制好产品和运营;上海的商业环境有点偏金钱导向,每个人都要追求一个存在感、价值感。在北京、上海,我有时会自己看不起自己,生怕自己被同化掉了。有时候跟网游圈子里的老大们一坐下来,所有的人都在谈最近什么东西挣钱,我说你们这帮人钱还不够多吗?比如你一年收入如果至少1000万,够了呀,他说不行,在企业就要为股东牟利,你能稍微做点儿让我敬重的事情么?在苏州,招人难,但是一旦留下来就很稳定,比较适合做研发。
这也让蜗牛的经历很难被复制。蜗牛在苏州,很难带动当地同类企业的成长。因为是其他公司想要挖蜗牛的这帮人,但发现这些员工都在用我的思路去做,最后肯定会把那家企业搞死了,很多公司都想拿投资,投资人都投不下去。说好了一年半出来的产品,怎么搞了两年还没出来,而且这些员工会告诉他,这种事在蜗牛很正常。因为我们的管理风格很简单,这东西如果做得不行,是成分不行还是周边条件不行?总之,只要我觉得没有达到标准的东西,就得重做,没有什么好说的。
所以这个时候,蜗牛周边的小企业往往就受不了,你学我们就找死了嘛,我们自己都好多次差点死。企业文化上,他们跟我们一比,肯定不如我们有号召力,我们要做一些疯狂的事情,不为商业所动,很让年轻人鼓舞,很有杀伤力。蜗牛差不多现在是1200人。每个月要求现在是增加不到100人,到6月份现在,最近要增到1400多人。走的人在百分之几的比率,这个行业的普遍流失率大概在百分之十几的。
我们在公司内部把员工分成四种:第一类,我只要在做事我就快乐,就像艺术家画画,卖不出去也快乐,他其实获得快乐的成本很低;还有一种,你认同我我就挺高兴的,然后请给我适当的回报;再有一种人是,你夸奖我是必须的,但是加班费你得照给,我回家后存到我的小猪罐里面我才快乐;第四类,得把这个钱通过买包、买房子进行转化,兑换快乐,今天在三亚休假,第二天我休假结束一回家就不快乐了,赶紧明天到欧洲去。
我觉得其实最有智慧的是第一种人,但是在少数。在我们这里,偏执是一种美德。招员工的时候,价值观是否趋同我看不出来,每个来的人都拍着胸脯说,我超喜欢蜗牛,我就是要到你们这样的公司,那最后他耐不住寂寞的,上市、股票这诱惑一来的时候,马上就现原形了。
每个人的价值观不一样,我的想法要传达到年轻同事身上,对很多人来说,会觉得蜗牛在刁难他们,他们想做好但是积累不够,想改变又找不到方法,心里觉得苦闷。
举个例子,最近有个艺术家在为我们公司做纪录片,他以前在电视台,觉得很黑暗就出去了,也创过业,也拍过片,在丽江、阳朔那一带混了好多年,拍一些很边缘的纪录片,我们的一个艺术总监把他叫过来,在我们这拍纪录片差不多有两个月,吃饭、睡觉全在这里。
他拍了1000个G的内容,要一个人去剪成4个小时,他今天跟我说不想干了。我就跟他讲,我其实特别理解艺术家。艺术家是什么?心很高,特别高,但是对环境、现实的要求达不到,当这个差距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的时候,就突然有一天发现梦想和现实差这么远,这个时候90%的艺术家选择逃避,这叫避世。有的人每个阶段逃避,一碰到这种事情逃避,逃到四十几岁的时候还在逃避。我的很多朋友现在在宋庄,原来798那一帮在圆明园的画家都是这样的。
我们的员工也有这样的心态,这个东西你讲给他听,他能懂,但是他真正做的时候会有一万个理由,我个人回报、家里老婆孩子、这段时间身体不好、最近脑子乱,反正就逃避掉。还有一些人更偏执,觉得蜗牛的领导不好、企业不好,我逃避也是对的,到一定程度以后他就会变成很麻木,这个时候就开始混了,然后他怨世。
现在比较骄傲的是我们的很多高管都能看得明白,一看就知道这个员工到哪个阶段了。在事业上,一个人想要让别人感动,就是要付出很多,有很多很多的委屈。但是员工突破这道坎,就跟我变成特别好的朋友了,有的时候我很生气他也不怕我,因为他觉得他掌握真理。
其实我想让大家理解我们的态度。我们更多喜欢从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感触出发来创新,而不是说商业上所谓的微创新:两只眼睛长在市场上、长在别人的身上,用户喜欢什么,人家搞的这个,我们变一变,做一点什么商品迎合你的想法,这叫市场化。但是反过来,苹果是最典型的例子,当时硬件时代赶上了对吧?软件、操作系统也赶上了,但是都没成为王,对吧?原因是,人家根本不是要成为王,他不是想商业成功,他要的不止是商业成功。他们的创造是从本源上的,我希望手上拿这样一个东西,它体积小,还能听音乐,而不是说市面上MP3怎么做的。
如果公司每个人都养成这种习惯,自然而然就不会绕弯路了,他们就会养成一上来要明白这件事是什么,不会想去走捷径、去“微创新”,而是从根子里解决和体会玩家的理解。
但是我们没有那么投机或者从不考虑风险。现在无线互联网时代了,我们也有布局。这些媒介都是屏幕,大屏这里有1000块,中屏这里有10万块,小屏幕还有100万块,都会跑数字娱乐内容,这些数字内容就是蜗牛这种企业去创造的。我们无法阻碍这个行业的发展,硬件还是往前发展,这个时候我的内容要优先侧放在哪个屏幕上,完全是跟着哪个比较红就做哪个。其实你的水平达到一定程度,你就可以把油画当国画画,把手机游戏当客户端游戏做。而且内容做到很牛了,最后像苹果那样,所有人都买一个iPad的时候,他就可以变成一个平台了,如果所有人都装了《九阴真经》,和装一个360有什么区别?我的个头还比他大呢,也会成为平台。说到底我们都是应用。
而且我也希望有人帮我们联运,因为我主要做作品,这种研发能力需要更大的平台去放大。我们不是一家封闭的公司,有人卖我的东西,总没有必要说不卖吧?比如说他们湖南卫视想做游戏,他们也想联运这两款产品,希望搞成冠名,他们是一个品牌,贴我这个东西,我们看了预算,整个公司还是准备投一笔的这种。我说这都可以,只要广告上面的标板打上我们。
有人觉得我这么偏执,又很矛盾,有这样的想法,偏偏在做网游这个大众产品。我想告诉他们的话是,只要有互动功能、有成长性就是游戏,网游就是创造一个世界,掌握了一点东西都欣喜若狂,而其他文化、文艺上来的东西没那么大的市场。凭这点,我永远认为游戏是最接近上帝的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