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2009年的大衰退以及尚在发酵的欧债危机,对宏观经济学家和政策决策者构成了挑战。具有讽刺意味的是,2004年待任的美联储主席伯南克发表了一篇广为人知的短文—《大和谐》。
《大和谐》,指的是1984年到危机前,美国的经济增长非常平滑,经济波动被熨平了,困扰人类的经济波动怪兽被驯服了。这被看作是宏观经济学的进步,审慎明智的货币政策的胜利。伯南克宣称,我们不会再犯1929年大萧条的愚蠢错误了。言犹在耳,大衰退便发生了。
此次的经济危机,其烈度堪比1929年的大萧条。短时间内,欧美“完美的”金融体系重创,信贷市场“僵死”,人们的消费信心和投资信心丧失,总需求急速下降,生产者被迫关闭或减少生产,失业短期内攀升到10%以上。
以萨默斯为代表的新凯恩斯主义主导了宏观政策。美国的经济在2009年第一季度负增长6%之后,开始复苏。困难的问题在于,这是一次没有就业的复苏。
经济学家在思考宏观经济问题的时候,一般会将宏观问题分为长期增长和短期波动。长期经济增长,取决于这样一些因素:市场化的深入,竞争和有效率的资源配置,技术进步和创新,资本积累,稳定的政治环境和产权保护。这些因素会提高劳动生产率,带来持续的繁荣和富裕。
短期经济波动问题,像这次危机,被认为是短期的总需求锐减造成的。经济衰退期间,社会的生产能力并没变化,需求不足造成产出下降,失业增多。因此,需要扩张性的货币和财政政策增加总需求,增加就业,使经济恢复到潜在增长轨道上。
将长期经济增长问题与处理短期波动分开,在欧美发达国家是合乎实际的。其前提是,欧美经济的资源配置是以自由市场制度为基础的。美国的长期经济增长趋势在过去100年很稳定,人均GDP差不多是每年增长2%。这主要取决于自由市场情况下技术进步速度。在这种观点下,任何偏离长期增长趋势的波动,多被认为是短期需求冲击等因素造成,因而审慎和明智的宏观政策会将经济带回到长期增长的轨道上来。
将短期与长期分开的观点,即便对于欧美自由市场经济有一定的道理,对于中国则要大打折扣。原因在于,中国的短期波动与长期增长问题,纠结在一起。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的高速度,是赶超型经济的典型特征,是转轨过程的表现。这种速度,是短期因素与长期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简言之,中国不像美国,有一个长期很稳定的潜在增长路径。
中国的长期增长速度,更多的取决于:1.中国的市场化推进速度;2.生产资源在不同部门、不同行业和不同企业配置效率的提高速度;3.向西方先进经济体学习的速度;4.技术和创新速度;5.政府明智政策的贡献。
短期稳定政策,对于中国很重要,因为它会影响长期增长。2009年我们迅速采取刺激政策,避免了经济的雪崩下滑,保护了社会生产力。
2010年,出于对通货膨胀的过度恐慌,实行了过于紧缩的货币政策。这种紧缩政策与中国资本市场不完善结合在一起,造成了中小企业的大面积困难甚至破产。而中小企业,乃经济最活跃之细胞,对长期增长伤害深矣。
长期增长政策,则应该成为政策的核心。跟随西方,只偏重于短期波动政策是危险而短视的。忽略自由市场的建设,忽略促进公平竞争的自由企业制度建设,忽略政府管理体制改革,忽略收入分配不公的纠正,忽略法制建设,既会造成短期不稳定,也削弱长期增长。
2012年,经济风险加大,内“忧”外“患”。内忧在于信心滑坡,经济活力衰退,需求不振,市场乱象频生。外患在于出口疲弱、全球不平衡加剧,欧债引爆压力颇大。
当此,乱花迷眼的混沌状态,当政者,必须有大勇气和大手笔,出台促进长期增长的各种改革举措,并伴以明智的短期刺激政策,才可以度过困难,继续中国的发展繁荣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