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代理商
另一个被隔绝在“黑箱”之外的群落，是谷歌历时4年扶植起来的27家广告代理商。它们主要分布在京沪广深和东南沿海城市，前身大多是为中小企业建设网站的外包商。陆续成为谷歌的关键字（AdWords）广告代理商后，它们的商业触角能很快地伸到谷歌难以企及的细分区域并找到客户。
对把关键字广告当作核心商业模式的谷歌来说，这27家广告代理商无异于其在华商业的神经末梢。但最近两个月，这些神经末梢与谷歌这一中枢神经的联络都处在隔断状态。
3月17日，一封以谷歌中国27家广告代理商名义发表的“联名信”被呈递给两个月来一直保持缄默的谷歌全球副总裁、大中华区业务总经理刘允，并通过《华尔街日报》公诸于世。该信声称，“谷歌与我们没有任何沟通和关于未来解决方案的谈判，尤其这牵涉到我们数以万计客户、员工和投资人的利益。”该信要求谷歌中国就关闭Google.cn的后续事宜对代理商进行交待，包括退还客户存入谷歌账户的款项、代理商员工的补偿，以及代理商因谷歌退出中国而导致破产的补偿措施。
并非每一家名列其中的代理商都参与了这封“联名信”的起草。一名谷歌中国在杭州的代理商对《环球企业家》透露他并未直接参与此事。“几个代理商在一起开完会提出要写这封联名信，我同意了，但信的内容我还没看到就被他们发给谷歌了。”
不过该广告代理商承认，谷歌从发布第一份“撤退中国”的声明后，便极少与广告代理商沟通事态进展。“在谷歌第一次宣布重新评估中国业务时，我能够理解，而且这需要时间，也不是最终决定。”
但接下来的等待让他也陷入不安。“联名信的情况，是谷歌在最近两个月和代理商沟通不顺畅导致的。可能谷歌以为自己一封邮件解释清楚了，但是代理商其实没清楚。我们对谷歌还是比较依赖的，没弄清楚的情况下，一家代理商也不敢提出异议，所以就搞了个联合的名义。”
无论如何，这封“联名信”表明，谷歌中国悬而未决的状态和缺乏具体措施的安抚使众多代理商陷入迷茫。一名北京的谷歌广告代理商告诉本刊，代理商已经多次尝试与谷歌中国沟通，但谷歌相关人士一直拖延。“其实也没办法，主要是总部的决定。我们希望看到谷歌首先是对客户负责，然后对代理商有一个交代。”在其看来，谷歌1月份“事发”时便决定彻底放弃中国业务反而更好。因为面对代理商们抛出的众多疑问，谷歌只能让其“自己判断”，而代理商显然无从判断。
据知情人士对《环球企业家》透露，在多次要求谷歌中国对具体事宜进行解释而无效的情形下，部分谷歌广告代理商3月17日在上海近郊召开秘密会议，商讨下一步对策。谷歌中国曾派出一名渠道负责人前往安抚，但未得结果。
本刊记者调查显示，大部分谷歌广告代理商的现有业务尚未受到影响，但新客户的开拓的确受到干扰：“客户现在有很好的推辞理由，会说我要再观望一下。这样新客户方面数量肯定会有下滑。”上述杭州谷歌经销商表示。
而那封贸然被公诸于众的“联名信”将客户的疑虑推到极致：“那简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客户觉得，谷歌的代理商连自己的利益都确保不了，又怎么能够确保我们的利益？都有很大的担心。”一位代理商对本刊表示。
3月23日，谷歌将Google.cn的搜索页面跳转至Google.com.hk。同一天，谷歌广告系统将前者页面上的广告显示迁至后者页面上。大部分广告代理商当日傍晚收到来自谷歌中国渠道部门的电子邮件，称一切广告显示迁移完成，谷歌中国将继续维持与代理商的合作，以及在中国内地的广告销售。
按谷歌在其官方声明中的表示，谷歌在华销售团队的规模将完全取决于内地用户能否顺利访问Google.com.hk。一个非常不好的信号是，Google.com.hk在3月30日几乎无法使用，任何搜索词都无法显示搜索结果。这正是代理商最为担心的情况——搜索流量下跌，客户广告无法展示。“当流量跌到一定程度时，会使广告主加速失去对谷歌的信心。这是很可怕的。尤其是当流量跌到75％以下时，广告主的反应会非常激烈。”一名代理商对本刊表示。
就在Google.com.hk和谷歌代理商们的命运充满悬念的同时，一众二线搜索引擎正因为这个从天而降的绝好机会暗自狂喜。短期内，就搜索广告而言，谷歌事件给它们带来的好处甚至可能多于百度——许多广告主在百度上的广告投放已达到一定程度，即便失去谷歌也不会再大幅增加对百度的投入，反而可能尝试其它较小的搜索引擎以实现多元化。
3月17日，一家上海谷歌代理商以谷歌为号召举行了一场百人规模的搜索营销论坛。但会上，这家代理商却频频提及另一家搜索引擎——腾讯旗下的搜搜，并建议客户在进行搜索引擎营销时应“多元化投放”。该上海代理商透露，他们已在1月份谷歌“退出声明”发布后成为腾讯搜搜的签约代理商，目前腾讯的推广力度极大，不仅搜索引擎，还可以在QQ软件、腾讯网和诸多平台呈现广告效果。另一代理商则对本刊表示，搜搜更高的返点率有利于吸引谷歌原来的代理商投靠。
除了搜搜，搜狐旗下的搜狗和网易旗下的有道也在争相竞逐谷歌中国代理商资源。搜搜和有道的渠道经理甚至在飞往上海“密谈”谷歌代理商的航班上狭路相逢。搜狗在春节前即已通过降低开户金额和增加返点优惠等方式抢夺代理商。网易有道相关人士亦对本刊透露：有道的广告呈现方式和广告系统最接近谷歌，代理商过渡将更顺畅平滑；而谷歌长达4年对代理商培训积累的经验和方法论，也是有道需要的。
谷歌的老牌广告代理商上海火速和上海德搜也在谷歌“出事”后成为另一家“精准营销平台”浪淘金公司的合作伙伴。这家公司一改谷歌“按点击付费”的游戏规则，推行“按效果付费”（如客户来电等）的商业模式。其创始人正是早年参与了谷歌全球广告系统开发的前谷歌中国技术总监周杰。
众多受益者中，真正可能对谷歌在中国乃至全球搜索市场造成威胁的，无疑是微软。自2009年中推出新的搜索引擎“必应”（Bing）后，长期在搜索市场居于劣势的微软开始向谷歌发起反击。目前，必应在中国的搜索广告外包给百度，双方进行分成。2009年底，微软开始思考是否应该亲自操刀，但仍有犹豫，现在，谷歌“退出”中国造成的变局无疑有助于其下定决心。据说，就在谷歌宣布退守香港前的一周左右，负责必应业务的微软美国高管来中国转了一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