垄断就是托拉斯,源于资本主义社会高度发达时代的经济集中管理与快速发展的需要。在中国人眼里,垄断就意味着占据资源,进而哄抬物价、抗衡政府、耀武扬威、制造经济危机,所以垄断是我们批判的对象,是我们都不能接受的经济行为。不过,这种观念已经过时了,中国式垄断的意象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现在的人们认为垄断就是巨头经济,就是行业楷模,就是民族支柱,就是聚焦优势资源成就伟大事业。
这种思想的转变有一个过程,首先是我们尊重客观实际的过程,其次是我们创造中国奇迹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过程。
过去,我们国家是封闭的、保守的,绝大部分人都不了解外面的世界,只有几个“根正苗红”、“关系盘根错节”的人代表中国政府驻扎在外国的使馆或者领事馆的人才真正认识外面的世界、但都不怎么说真话,所以,之前我们对香港和台湾的认识是“他们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被剥削、被压迫”,西方国家之美国、英国、德国、法国都是资本主义国家,特别是美国,已经进入帝国主义阶段,这个阶段的特点是“腐朽的、垂死的、挣扎的”。后来,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对外交往增多,出去的人们感觉到的现实外界跟书本描述的、政府宣导的完全不一样,没有水深火热的场景,人们宁愿被剥削和被压迫,宁愿在腐朽而垂死的国度生活,也比“无比优越”的中国社会主义国家要感觉优越得多、快乐得多。国内的老百姓也通过卫星电视了解到外界的真相,既向往又追求,在实在无法得到来自于水深火热与腐朽垂死的国度的邀请成为他们的公民的时候,就展开自救。我记忆犹新的是,中国改革开放初期最简单的经济自救活动就是鼓励个体户经商,当然,那个时代敢于做个体户并首先富裕起来的绝大部分人都是刚刚刑释的劳改犯,他们一无所有,充当了新型经济下首先吃生螃蟹不怕死的先锋。实践的他们和旁观的人们都同时发现,资本主义的经济方式真好,真的是可以造就富翁和人们美好的生活。这个过程就是尊重客观现实的过程,是个实践的初级过程,人们的思想一下子就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
颠覆之后,感觉自己跟西方发达国家相差太远了,我们必须尽快奋起追赶。中国一时间掀起了公司热潮,各种各样的民营企业和国有企业鳞次栉比。遗憾的是,中国的民营企业的平均寿命不到3年,绝大部分企业都死了好几回,之后又改头换面重生活过来。这个时候,人们突然想起来了国外的垄断企业经营模式,纷纷联姻、联营、联合,来共同抵御风险,同时集中优势资源把事业做强、做大。中国人历来奉行“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哲学,想想既然要超过工商业早就起步的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必须加快步伐,迅速跨过“三联”阶段,直接进入强强联手之垄断,这就等于创造了中国奇迹,而且在不尊重事物发展之客观规律的前提下直接凌空跨越,这就是中国式垄断,中国的托拉斯。
美国的反托拉斯法, 从1890年到现在, 已有一个世纪以上的发展历史。这个历史过程就是美国垄断和自由竞争机制演变的历史过程, 是在垄断和反垄断的激烈争斗以及竞争和不公平竞争中共生、互补和完善的历史。从1890年的谢尔曼反托拉斯立法到1914年的克莱顿立法和联邦贸易委员会法;由1936年的罗宾逊—帕特曼法,到1950年塞勒——凯弗维尔法,再到哈特—司考特—罗迪诺法等, 都集中反映了美国反托拉斯立法和公平竞争的法规的演变。过去上百年的美国经济历史,实际上就成了美国政府不断协调垄断和竞争的经济关系矛盾史。
美国的公平竞争与反垄断实践的结果告诉我们,资源相对集中可以促进事业的发展,特别是依靠任何一家企业个体都无法承担的巨型科研与生产项目,比如火车、航空、航天事业,但是如果出现了超级集中即垄断,问题的性质就完全相反,只能给国家和社会民众制造混乱和增添难以承受的生活成本,会左右国家的宏观政策和经济命脉,国家一定会给予严厉的制裁和打击。最早的洛克菲勒钢铁集团就曾经是美国的钢铁垄断大王,最后不得不被国家拆分得四分五裂,就连微软处在鼎盛时期因为垄断了全球的电脑操作系统、特别兼并了美国本土的IT企业而不得不被国会起诉其违反了美国反垄断法,最后又因为比尔盖茨将其全部的股份无偿捐献给了慈善基金、不再以掠夺经济效益为目的时,才免于被国家制裁。
中国式的垄断跟美国相比,才算刚刚开始,不成气候。中国式的垄断最早可以追溯至新中国成立的起始时候,因为中国刚刚推行公有制,一切都是计划经济,国家就是最大的垄断机构,这一段时期在资源使用上基本平等,可以不被清算。但从1979年国家实行改革开放开始至10年前的垄断就很值得人们深思了,这个阶段的某些国营企业行为因为垄断、因为利益瓜分、因为不以造福老百姓为目的而最被人反感,最典型的垄断是电力业、电信业、邮政业、高档奢侈品如自行车、电视机、电冰箱制造业、银行业、媒体业。一提到电力业就是电老虎,屁股摸不得,想停你的电就可以停电,你得去巴结他们,特别是用电大户制造业,更是要不断地上供,才能确保基本满足;电信业在不发达的时代,设施陈旧、话费奇高、服务质量差,想装个私人电话比登天还难,要各种批文,还要请他们去安装电话,请客送礼是常有的事情,后来有了移动和联通,问题有了很大的改观,但一样因为是垄断经营,采取双向收费、漫游收费、高月租费等,老百姓怨声载道;银行业只有中国银行、工商银行、农业银行和建设银行等四家国有银行,想贷款很不容易,没有来头是不可能得到银行的垂青的,后来逐渐有了商业银行、外资银行、柜员机、网络银行,一切都方便了很多,过去是跟银行求爷爷告奶奶,现在是银行叫顾客爷爷奶奶了,求大家去贷款;媒体和文化产业过去是不对外开放的,只有中央独家,所以可以看的电视节目和优秀的书籍少得可怜,关键还听不到真话,鼓吹都是“水深火热”、“垂死的、腐朽的、挣扎的”这些不着边际的词语,后来参与了民间力量、外资势力,加上今天的网络发达起来,人们的文化娱乐生活就廉价了不少,也丰富了不少。
如果说上述中国式垄断是因为历史的原因,是中国发展进程中不可跳跃的一个阶段或者环节外,还可以理解,但时下愈演愈烈的垄断,就真的是让老百姓进入了“水深火热”的时代,其手段不是“垂死的、腐朽的、挣扎的”,而是充满活力的、腐败不朽的、方兴未艾的。我们一起来看看这些垄断的集中表现。
中石油和中石化是这个时代垄断最典型的代表。过去在没有组建中石油和中石化公司的时候,中国的石油价格是十分便宜的,自从有了他们价格就一直攀升,这就是垄断的结果。早几年的石油供应有不少民营企业和外资企业,价格也还相对便宜,现在几乎所有的加油站都被中石油和中石化强制并购掉了,价格就实行与美国股市挂钩的浮动制,几乎到了天价的地步,因为他们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攫取剩余价值,可以不择手段,本来自己生产的石油有富余还可以低价出口,愣要把石油说成是从股市里捞出来的一样,完全无视国家发改委和国家物价局的存在,涨价易如反掌,跌价也有游戏规则,但感觉总是相对于涨价而言难了许多。原因是他们的机构庞大,不仅要养活很多官老爷的吃闲饭的亲戚朋友小姨子大舅子,还要满足一些权威贪婪的胃口,无论老百姓怎么怨声载道、怎么声讨,都无济于事。更为滑稽的是,现在还有几家民营油站在夹缝中生存,为民服务,同样处在中国本土,他们的价格就会便宜很多,本来已经严重超过发达国家的油价,在中石油和中石化人的嘴里,愣要说比国外的(美国的)更加便宜,简直是信口雌黄、坐收鱼利!这种垄断还没有结束,再过几年,那时候所有的民营油站都因被排挤而无法继续生存,所有的外资油站都不得不被逼无奈退出国市,那时才真正是老百姓特别是汽车拥有者苦头的开始。
电力业现在的情况没有比过去好多少,依然我行我素地从事着垄断经营,没有任何人去关注和干涉。这种垄断可能对老百姓的日常生活影响不是很明显,但对生产制造企业就非同小可了。假设你要申请安装变压器,申请更多的电量,本来只需要交费好了,但事实又远不是这么简单。你首先要盖变压器房子,之后你要购买变压器和配电箱,你要购买电缆,应该说你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用电标准去货比三家进行采购,但事实又不行,因为这样做的结果是得不到验收,即使完工了也不会得到电力的供应,唯一的办法就是,委托电力部门推荐施工队伍施工盖房,直接购买他们提供的变电设备和配套设备,什么结果都是合格的。这里的问题是,施工单位是电老虎的小舅子开的,变压器和配电柜外购可能就5万块但他们的价格是50万块,这就是电力部门垄断经营的最典型的手法。告他吗?没门儿,因为一旦被举报了,他们总有理由说你的东西不合格,从安全的角度不能通过验收,你也是无可奈何。
类似于电力业的垄断在中国越来越花样翻新、层出不穷了,这种垄断还显得非常隐蔽。比如,电视广告代理业这个新兴行业就是这样,本来你想做广告,直接找电视台业务部就可以,但现在的业务部一般都不受理,要找就找专门的代理公司,因为代理公司是电视台台长的小舅子或者小姨子开的,只有通过他们才能进入电视广告频段,他们才能赚取自得利益;比如,你要购买房子,就需要填写各种表格,这些表格你不能自己复印,也不能自己打印,一定要使用他们代理机构的表格,原本10块钱的10张纸,在他们那里购买就得300块,因为含有信息费、业务代理费,说白了就是里外勾结的侵贪费,并且还只有独此一家;比如,你要进行证照和资格年审,相关机构都不直接受理,你得找专门的代理机构;比如,你要建设消防设置、你要添置安全设备等,你得找消防局或者安全办来推荐机构进行施工,否则就无法通过。这些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垄断,不容易被人发现,发现了也无可奈何,其实,这些比美国的托拉斯的性质更加恶劣。
最荒唐的是,你要告状,必须找律师,自己是没有资格递交诉状的。我真担心,照此垄断和腐败下去,今后万一碰到问题需要本着对国家和人民负责的态度立刻进行检举揭发的时候,可能得先查查自己的资格和等级,如若不行就得找代理机构,自己是不可以出头的,否则,不予受理事小,反而获得一个破坏司法秩序罪那可真冤;或者,将来司法机构会在全国统一推出一项全民服务项目,即告状资格辅导和考试,可以获得相关证书,不同的级别可以到不同的级别那里告状,往下可以,往上就是违法,可能因触犯司法秩序淫乱罪而被捕入狱。但是,要获得相关资格还真不容易,不说级别,光说种类就够你忙乎的,因为有诉讼证、申诉证、民法证、刑法证、代理与被代理证、出席证、入场证、退席证、中场休息证、辩护证等,仅辩护证又分为口语辩护证、书面辩护证、哑语辩护证,不过,也不用嫌麻烦,所有考试都可以请人代考,费用是自考获证的5倍,假设你嫌证书太多不好保管,你可以购买会员证,这是一个集中版本的通行证。说白了,就是千方百计地把你兜里越来越少的钱吸过去,让你俯首听命于人。这就是中国式垄断的精髓。
中国式的垄断才露出尖尖一角,才开始触及人们的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我们必须加以警惕啊,否则,我们一不小心就把自己送入了“垂死的、腐朽的、挣扎的”境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