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蛙设计咨询公司”(Frog Design)创始人和苹果“白雪公主”设计语言的创造者哈特穆特-艾斯凌格(Hartmut Esslinger)曾为苹果、微软、三星、索尼、LV、阿迪达斯等多家全球知名企业设计出了无数的经典产品,他本人也曾被《商业周刊》评为“自 1930 年以来美国最具影响力的工业设计师”。
在他的新书《保持简单:苹果发展早期的设计理念》(Keep it Simple:The Early Design Years of Apple)一书中,艾斯凌格提到了自己与乔布斯的合作历程,并向外界透露出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内幕消息。
以下是该书节选主要内容:
初识苹果
我和苹果最早是在1987年在芬兰赫尔辛基举办的 “ICSID世界设计大会”(ICSID World Design Congress)上相遇的。当时苹果准备了一台 Apple IIe,我非常喜欢苹果的技术、对于设备的定价战略,以及他们对于当时尚未成熟技术的娴熟运用。
从外形上来看,苹果那个滑稽的彩虹Logo就横跨在丑陋的“Apple computer”字体上方,而这个设备看起来就像是一台没有色带和滚轮的老式打字机,就连键盘都不合理地高出连桌面一大截。5.25英寸的软盘驱动器置于机箱上方,软驱的上方则直接使用了一台日本制造的现成黑白显示器。显而易见的是,当时的这款Apple IIe还没有实现苹果对于未来产品设计的构想,但我最终还是决定买一台Apple IIe。久而久之,我逐渐发现这个“大玩具”或者“思考机器”的理念就是针对日常生活所设计的。
当时,我在科技领域内的最主要客户是索尼,我也深信他们的技术最终将闯入个人电脑领域。但在1981年和索尼工程师们合作开发了几款个人电脑原型机后,我才意识到索尼高层似乎对我的设计并不感兴趣。于是我开始把目光转向硅谷企业,惠普便是其中之一。当时的惠普凭借自己的技术优势开发出了不少的优秀产品,所以选择这家企业似乎是一个顺理成章的决定。然而,我在随后发现惠普的企业文化同科技产品“以人为本”的设计理念大相径庭。所以,我知道是时候该和苹果接触了。
我和苹果进行接触的方式有些不同寻常,在1982年早些时候,我在加州和一些有意和我展开合作的设计师进行了交流。这些会谈大多没有取得多少成效,但我却从和他们的交流中发现了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大多数美国公司的设计师都是公司的内部员工,且他们通常需要向工程技术和市场营销主管进行汇报。之后,我在硅谷的一个派对上遇到了当时苹果Apple II部门的首席设计师罗伯-戈梅尔(Rob Gemmell)。在给他看过了我的部分视觉设计样张后,戈梅尔跟我说:“你必须去见见乔布斯,他是个疯狂的人,但却十分醉心于世界顶级的产品设计,并希望能将这些设计带到苹果。”
展开合作
之后,戈梅尔来到了我位于德国黑森林地区(Black Forest)的工作室,并表示苹果将从几家互相竞争的设计工作室中进行选择,我对此毫无意见,因为当时的我深信和苹果展开合作将是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我清楚的知道苹果现有产品和乔布斯所持有“世界顶尖”产品理念之间的巨大鸿沟。所以,我和戈梅尔约好了在我下一次去美国的时候将造访苹果位于库比蒂诺的办公室,并亲自会面乔布斯。巧合的是,在我和戈梅尔的这次会面后,乔布斯便登上了《时代》杂志的封面。
在我准备同乔布斯会面的过程中,我一直在心里想像着这个性情易变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他会不会当场把我赶出办公室等等。随后,我动身前往了苹果位于库比蒂诺的办公室,当我坐在外面等侯会见的时候看到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从乔布斯办公室走出来,这让我感到十分不安,因为我当时就穿着牛仔裤、运动鞋和T恤。但当我真正见到了乔布斯后发现,原来他的T恤竟然比我穿的更旧。随后,他笑着跟我说,那个刚刚从他办公室走出来的人是当时的加州州长杰瑞-布朗(Jerry Brown)。
“他是来应聘的。”乔布斯打趣道。
改变企业架构
在乔布斯这么一说后,当时的气氛立刻轻松了下来,随后我展示了一些自己的设计作品,同时特别强调了我为WEGA和索尼设计的产品。乔布斯随即表示:“我希望你也能为苹果构思出这样的设计”之后,我们聊到了具体的设计流程,我说:“要让设计成为苹果企业战略的核心元素是一个同领导层息息相关的问题,始终处于企业架构底层、每一个设计方案都需要经过公司不同层面主管批准的设计团队是无法创作出世界级产品设计的。”
对此,我特地还举了一些美国公司内部的设计案例来证明我的看法,因为这些企业的设计团队通常需要首先向一些级别较低的部门主管进行汇报。当我说苹果的设计流程同那些拥有着严格企业分级制度的公司没有什么差别的时候,乔布斯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不快。
不过,这还不是当天谈话中唯一紧张的片段。乔布斯对于我花费更多时间来描述我如何在设计过程中帮客户设定目标、流程、解决公司内部权力纠纷,而不是在谈论我的设计作品也感到十分震惊。此外,对于我认为设计不是一套通用语言,而是应该根据每个公司不同文化进行调整的这一理念他也不太能接受。而当我说“设计美学虽然能够激发用户情感,但归根结底也只是伟大产品的诸如组成元素之一”时,我清楚的看到他皱了眉头。
事实上,乔布斯对设计本身并不了解,但他却十分喜欢德国车。利用这一点,我向他解释了设计必须是一整套能够完整表现产品灵魂的语言,如果没有了出色驾驶体验和高性能运动特质,保时捷虽然依旧是一款出色的汽车,但就缺少了保时捷品牌的灵魂。除此之外,我们还讨论了美国公司的设计风格,当我坚持认为“美国电脑、消费电子产品公司严重低估了美国消费者的品位”(当时索尼凭借自己的简洁设计取得的成功便是最好的案例)时,乔布斯脸上的不快变的更为明显了。然而,他依然大度的承认目前的苹果还远没有达到业内顶尖水准,并表示将大力作出改变,而这也恰恰是苹果需要寻找顶尖设计师的原因所在。
随后,我问他“心目中更大的理想是什么”这一问题。对此,他先是微微一笑,然后说道:“首先,我希望卖出数百万台Mac,并让苹果成为这个星球上最伟大的公司。” 可是,不知是出于什么鬼斧神差般的理由,我俩尽然都认为这并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梦想。
重新思考
在会面的最后,我建议乔布斯重新思考苹果的现有设计流程以及被工程技术部门长期压制之下公司设计师们的处境。我告诉他:“就我个人来说,我认为苹果需要设立一个主管设计的高管和一支直接向其汇报的设计团队。设计团队所开展的设计工作需要比苹果实际产品的开发计划领先数年。在拥有了这样一个设计框架后,苹果才可以凭借新技术和全新的用户交互体验领先业内数年,同时可以避免一些短视山寨产品的出炉。”
最后,乔布斯略带不情愿地向我承诺称,如果我所在的“青蛙设计咨询公司”最终赢得了苹果的青睐,他将把设计摆在更为重要的地位,并直接向他汇报工作。在我离开他办公室的时候,我感到十分兴奋,但同时也清楚的意识到自己面临的巨大挑战。从我简单的苹果总部之行中我意识到,无论是苹果的部门经理还是设计师都不会就此束手就擒,并全盘接受我的设计理念,但乔布斯向我保证他将毫无保留的支持我的做法。
平心而论,在部分问题上我和乔布斯之间还是存在着分歧的。比如,乔布斯相信一款异常出色的产品就能够使苹果功成名就,但我坚持认为苹果首先需要的是一个能够生产出若干优秀产品的产品策略。但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在那天达成了初步共识,并在随后成为了消费者电子产品史上最成功、最具影响力的“设计企业家”联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