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盛被诉的当天,参议院常设调查小组委员会主席卡尔莱文(Carl Levin)指责它和其它投行都是“推销高风险和复杂金融阴谋的利己主义者”。此类公众相当熟稔的措辞是形形色色攻击华尔街者最爱使用的武器。制造一个共同的巨大敌人有利于掩盖和转移自己的错误,尤其是那个敌人确实犯下不可饶恕的罪恶时。
对美国政府而言,华尔街上最光鲜的胜利者无疑是最合适的标靶。攻击它可以撇清未能及早发现阻止金融危机,及伯纳德麦道夫(Bernard Madoff)和艾伦斯坦福(Allen Stanford)的“庞氏骗局”等责任,并表明自己维护市场良性发展的美好愿望。更何况,在以微弱优势通过医改法案后,现在正是政府推进通过上千页的金融监管改革法案最后的艰难环节。
无论SEC及其背后势力能否如愿以偿地扳倒高盛,它都赢了。高盛则不可能全身而退,因为它已经在付出代价。
就在噩梦开始的4月16日,高盛市值当天即蒸发120亿美元,是欺诈案中投资者蒙受损失的10倍以上。四天后,高盛又一次发布超出分析师预期的业绩,2010年第一季度净利润激增91%至34.6亿美元,仍是全球盈利能力最强的银行。但当日其股价不升反降。在财报电话会议上,鲜有人提及高盛如此傲人的业绩,几乎所有问题都指向“欺诈门”。
向来对舆论压力沉默应对的高盛这次高调反击。被起诉当天,高盛官方网站即刊出一则简短声明:“SEC对高盛的指控完全欠缺法律理据,也与事实不符。我们会就指控据理力争,保护公司的声誉。”4月16日晚些时候和23日,又分别刊出“进一步意见”和补充声明,针对SEC指控进行辩驳。
全世界都盯紧这场至少是十年才得一见的交锋。高盛历史上与此次诉讼最接近的案例是,其掉期交易主管鲍勃弗里曼(Bob Freeman)在1987年因涉嫌内幕交易而被捕并被迅速定罪。两年半后,弗里曼从任职19年的高盛辞职,并承认自己犯有邮件欺诈而非内幕交易的重罪。
现在,这场自金融危机以来,华盛顿向华尔街问责的最大行动将如何收场是全球金融界最热门的话题。
双方已经进行首次正面交锋。4月27日,在众多华尔街高管都非常熟悉的华盛顿国会山,贝兰克梵和被诉后首次公开露面的被告人托雷,以及三名现任高管、两名前任高管作证并接受质询。他们面无表情地坐在厚达半英尺的案件相关证据文件后面。听证程序开始前,伟大而正义的国会议员们让一大群摄影记者将这些了不起的银行家们紧紧围住并狂曝闪光灯。这是现代文明社会将罪犯拉上大街公开示众的方法。
一次听证会显然无法让各怀鬼胎的华盛顿和华尔街达成共识,尽管它长达近11个小时。前者在语言上极尽指责、攻击和施压之能事,希望从傲慢的高盛口中逼出一句“对不起,我错了”,却未能如愿;后者的杰出代表贝兰克梵在最后的压轴证词中,一反传言中的愤怒姿态,开场便极力赞扬美国政府在2008年秋天果断必要的行动使金融系统虽仍脆弱但已基本企稳,并代表个人和公司对政府的注资表示感谢。某种意义上,这种态度转变类似无声的道歉——要知道,此前高盛是几家抱怨政府在危机中的注资最后反而束缚了自己手脚的金融机构中,声音最大的。
看上去贝兰克梵已吸取教训。但更有意义的是高盛前抵押贷款业务负责人丹尼尔斯帕克(Daniel Sparks)的一句话:“后悔对我而言,代表感到自己做错了什么——我并没有后悔。”
高盛是否为这笔引起超级大麻烦的争议交易后悔不得而知。可以肯定的是,它这次掉入的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古老陷阱——如果高盛将自己塑造成华尔街上最聪明和最自负的赚钱机器,其他人也可以将其视为最贪婪和最危险的公众之敌。并试图打倒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