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家的口头禅是,“现在库存的大蒜已经很少了,物以稀为贵嘛。”相反买家会说,“现在大蒜还多着呢,供大于求。”自从2006年大蒜电子盘这种类期货交易开通以来,空头和多头势力在市场上也说着两种完全不同的话语。
对我而言,2006年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年份,南店子街的很多规则发生了改变。
1997年,南店子街开街的时候,没这么多人,也没这么复杂。一些农民在自家门口放一个磅秤,帮外地人代收、代卖大蒜,每吨大蒜挣几块钱代办费。但当大量交易集中到这里之后,这些人开始发生分化。
一部分头脑灵活的人发现,买卖之间存在价格差。于是,他向卖方支付定金,以低价买入大蒜,高价卖出,然后再向卖方付全款。很多人还开始专门做这种 “跑信息”的工作,这是南店子街我最早的经纪人。这些年来,这条街成就了很多人,比如“四大天王”。由于他们对大蒜的行情把握比较准,有资金实力,各有一批追随者,成为这条街上的权威。不过,现在除了东北营口的朱姓天王依旧是权威之外,另外三个已经被市场淘汰。这条街上有几个著名的外地商帮,比如营口帮、邳州帮、寿光帮,他们是南店子街的“常青树”。
从2006年开始,南店子街上的很多人开始关注我的库存量和出口行情,开始有了行情意识和产业意识。造成这种转变的一个重要原因,是2006年的那波牛市行情。6月初我的收购价格是每斤1块左右,但到年底,我的身价最高已到了4块左右。那之前,还没有多少人注意到我能这么挣钱。这种“快钱效应”很快在与我有关的圈子里扩散,一大批外地人纷纷进入。这些新加入的人,有一些素质比较高,所以南店子街的游戏开始一步一步升级。
2006年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大蒜电子交易所的出现。它打着订单农业和电子商务旗号,实际上是一种准期货交易。但这些电子盘没有任何金融机构的监管,南店子街上的很多人都知道这跟“赌博”差不多,电子交易所本身既是裁判员又是运动员。
我的故事是在有了电子盘之后才变得更多彩的,电子盘加剧了交易我的风险。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电子盘并不是真正的期货,你只能在电子盘上买卖我未来的价格,却几乎不能交割。过去几年,只有寿光电子交易所组织过两三次交割。但2007年的一次交割过程,完全可以用野蛮来形容。空方先提出来在河南而不是南店子街交割。多方赶到河南之后,发现空方交割的产品品质很差,根本不是合同上规定的、出口标准的级蒜。于是多方决定把我拉回南店子街曝光。空方百般阻挠,不准多方拉走,当地跑运输的司机都不敢来拉我。于是多方又从南店子街调来一台车和装卸工,装满后车刚刚开动,一台破奔驰一头就撞上了这台车。这事最后也不了了之,不过大家也都认识到,交割基本上是个传说。
我的身价是怎么被炒高的
去年我走红之后,有人猜测,可能是“温州炒房团”、“山西煤老板”这些腰缠万贯、见过大世面的人,像炒房一样,把我的价格炒高了。不过说实话,在南店子混的人根本不可能有“炒房团”那么高的起点,他们大多数人是农民,还有在农贸市场里从事干货生意的大小商贩。就连那些所谓的“大户”,大部分也都是小人物。2006年,江西一个做干货生意的人在金乡赚了钱,于是他所在的农贸市场里做衣服、做家具等各色人等一哄而上,都到金乡做大蒜,江西帮就是这样成势的。其他帮派的形成也大同小异,基本上都是亲戚朋友你带我、我带你地来金乡。
今年我的身价离奇飙涨,里面有信息战成分。先是一些人拿着统计的库存数据,在市场上散布“库存蒜已经不多”的消息;接着有人配合表演,一辆辆大卡车拉着我在金乡的大小街道上来回奔波,制造出需求旺盛的景象。就像炒股一样,庄家先制造舆论,散户跟进;当散户跟进时,庄家就开始出货了。当我的身价达到每斤6元的高价时,有很多小散户还幻想着价格会冲高到7元、8元。但突然又有人发现,库存蒜并不像有些人说的那么少,买家也没有那么多。于是价格直线下降,5月初价格又回到了3.8元左右。
此外,2009年以来我的价格剧烈波动,跟不透明的种植面积也很有关系。2009年11月,我已经被农民兄弟种进地里,这时中国大蒜协会的一位领导想调查一下我的种植面积,结果发现,种植面积只能到2010年2月份才能统计出来。
但我并不认为,我的价格在现货市场是可以轻而易举被操控的。这个市场是由大量的、存蒜量几百吨的小散户构成,存上几千吨的就被称为“大户”,存上万吨的几乎为零。去年10月份我的库存量有102万吨,一个万吨大户所占比例也就是百分之一,十个大户也不过占1/10,怎么可能搅动市场价格?大户最容易兴风作浪的时候是每年4、5月份时,因为此时新蒜还没有上市,市场上的蒜量小,但如果老蒜存量很大,这个效应也不会出现。今年4月份发生的涨价事件,有一个重要的前提,就是我的库存量只剩下5万吨左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