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化还要与经济结构调整联系起来。这些年,我们一直在讲提高服务业比重,但总是上不来,为什么?因为不在城市化趋势下的结构调整是很困难的。还说上海,如果上海再不加快城市化进程,做好大城市金融和现代服务业,转变重化工业,上海只是上海的上海,不是区域的上海,也不是全国的上海。所以,城市化更有利于经济结构调整。
第二,在城市化发展的前提下,提高国民收入水平,这样才能形成以消费主导的需求。我们提出的收入分配制度改革,国民收入倍增计划,不仅仅是要解决公平的问题,同时也要解决可持续发展问题。
第三,坚持民生优先,民生优先最大的问题就是解决就业。解决了就业就可以缩小居民收入差距,通过对居民收入差距的缓解形成社会总需求。所以,“民富国强”应该是我们要走的新路。
《新财经》:但是,中国城市化的最大问题还是高房价,别说农民买不起,城市人也买不起。如果不解决高房价问题,城市化的阻力会很大,房价问题如何解决?
赵 晓:现在,很多农民工在城市买不起房子,最后还是回到农村。农民工挣的钱变成了储蓄,大多数没有变成消费。如果这些农民工能够住在城市里,能够拥有一个70平方米的房子,融入城市生活的话,这是很大的消费需求。所以,中国要走低房价路线,这样,可以让很多人住在城市里,通过低房价来释放消费能力,拉动更多的产业发展。现在很多人认为,调控房地产不能稳定经济,其实恰恰相反。
目前,有两种模式可以选择走低房价路线:一是政府介入到大量房屋供应中,走新加坡模式。新加坡模式就是80%的住房都由政府提供,房价是很低的。剩下20%的住房交给市场,建造高档房,完全由市场来调控,不影响普通住房的供应。二是通过大量的土地供应,使土地市场化,走欧美模式。我们测算了一下,如果有4.5亿人进城,他们可以释放出6300万亩土地的需求,未来十年,中国政府做出的土地供应计划才2300万亩,如果4.5亿人都进城的话,相当于政府供应的土地至少要增加3倍。在耕地不减少的情况下,通过大量土地的增加和提高住房容积率,就可以确保低房价道路,通过房地产供应来平衡城市化的住房需求。
中国未来的经济增长,一定要从过去依赖外需的增长方式转变为依赖内需的增长方式,实现内需的增长方式一定要通过城市化,没有城市化就不会产生内需。
GDP增长还有动力
《新财经》:中国经济的高速增长是有目共睹的,但相对经济增长,经济结构越发失衡。未来,在中国经济增长的同时,如何让经济结构更合理?
管清友:中国经济结构失衡的根源是多方面的,比如收入分配制度问题、汇率问题、低能源、资源价格等。解决失衡问题,比较现实的办法,就是从改革资源、能源价格、改革汇率制度、改革收入分配制度这三方面入手。
较低的资源、能源价格,会导致能源、资源流向资源和能源密集型产业,同时,激励型政策也会流向这些领域,造成产业失衡。
从外部环境来看,中国出口高增长的黄金时代已经告一段落,再依靠出口拉动GDP增长也比较难了。
从收入分配结构看,在国内储蓄中,政府储蓄和企业储蓄占的比重较大,居民储蓄比例很小,所以,中国人的消费能力很低。造成政府和企业高储蓄的原因,主要是财税制度和国有企业制度不合理。现在看,上世纪90年代实行的分税制,已经到了必须调整的时候。从政府储蓄的角度,中央政府必须向地方政府让利,改变土地财政的局面。从企业的角度,要加强对企业分红的管理,把国有资本的收益转化为公共财政。同时,要改革各种税制,特别是个人所得税,现在,个人所得税实际上是在劫贫济富。
要想改善收入分配结构,需要全方位的财税体制改革,也就是让利于民。居民有了足够的消费能力,内需才能增加。所以,在收入分配制度改革中,政府和企业要向居民让利,中央财政要向地方财政让利,企业中让更多的国有资产收益要转化为公共财政,用结构性减税来提高居民实际收入。
《新财经》:以全球经济和中国经济目前的发展阶段,中国的GDP还有没有持续高增长的动力?
迟福林:我还是比较乐观的,中国在经济结构调整过程中,太高的GDP增长是有问题。但中国现在又是高速发展的国家,如果经济结构调整导向正确,转型方向对头,未来,GDP保持在8%以上还是有可能的。中国的需求潜力非常大,中低收入群体占大多数,消费需求在很大程度上没有被释放出来。
未来五至十年,中国的城市化会处于快速上升期,如果城市化对GDP的贡献达到3%~4%,用城市化拉动中国经济可持续发展是没有问题的。目前,中国经济还处在较快增长时期,政府必须注重结构调整问题,不能拖得时间太长,否则我们会失去很多机会。即使在结构调整的过程中经济增长有所放缓,也不见得是坏事,调结构是为未来的较快经济增长奠定基础。
赵 晓:最近,国际市场对中国经济是看空的,国外有很多重量级人物都在看空中国经济。A股的暴跌,更加重了国际市场对中国经济未来增长的悲观预期。但我的看法不同,依然看好中国经济。如果我们做得好的话,未来,中国经济在十至十五年还会保持每年9%的增长速度。
第一,中国的城市化严重滞后于中国经济和工业化发展速度。从其他国家和地区来看,在人均GDP达到3000美元的时候,大多数经济体的城市化率都在50%以上,中国台湾和韩国是75%,而中国大陆只有不到50%;如果按人口来计算,中国的城市人口只占总人口的33%。所以,城市化在中国仍然有巨大的潜力。
第二,在2003~2008年期间,安置一个城市人口,需要50万元人民币配套资金。未来五至十年,我们面临着4.5亿人要进城,与之配套的就要有225万亿的投资资金。这些投资足够保证中国经济每年9%的增长速度。
管清友:中国经济未来还有很大的增长潜力,但这种潜在的增长率是动态的,增长速度不宜过快。如果中国经济在未来仍然保持超过两位数的增长速度,还是会带来很多问题,比如通货膨胀、产能过剩、经济结构失衡等问题,包括内需与外需、重工业与轻工业、产业结构内部、投资与消费、地区之间失衡都会加剧。这些失衡都需要矫正,如果政策执行得好,转型顺利的话,经济增长率保持在7%~8%的水平还是非常现实的。
李 实:在现在的政治经济体制下,保持一个高速的经济增长还是有可能的,各种条件也是具备的。因为中国人不怕吃苦,不怕干活,而且有非常灵活的经营头脑,再加上政府也有很强的发展冲劲。另外,中国现在正在城市化的进程中,完成这个过程还需要至少二十年的时间,应该说,城市化是我国经济增长的第一推动力。还应该看到,中国的制造业在国际市场的竞争力还会保持一些年头,出口增长仍会保持较高的速度。这些因素综合起来,保持经济高增长完全有可能。
《新财经》:一个国家的经济高速增长,伴随着的应该是老百姓收入的高速增长,但从中国的现状来看,“国富”与“民富”并不同步,中国高增长的GDP到底是谁需要的?
迟福林:政府需要GDP,老百姓也需要GDP,我们不能放弃GDP,因为GDP是经济发展的基础和前提。但中国的GDP增长过程中却伴随着结构问题、就业问题、收入问题,等等。所以,经济增长要和社会变革、环境保护等结合起来,这样的经济增长才是健康的。
李 实:要看谁是GDP增长中的实际受益者:第一,如果经济增长促进了就业,那么,广大的就业人群,包括农村流动劳动力应该是实际受益者;如果经济增长不仅带来了就业增加,而且带来的工资水平提高,那么,工薪阶层是实际受益者;相反,如果经济增长对就业增加和工资增长不发生影响,那么,实际的受益者只能是政府官员、资本投资者或者投机者。第二,要看GDP的增量是如何分配的,包括初次分配和再分配中谁是实际获利者。我们希望实际获利者不是少数人,是全社会成员。只有经济增长的成果实现了公平分配,它才是可持续的,高速经济增长才具有了原动力。
管清友:应该说,大家都需要GDP,只是中国在创造GDP的过程中,政府、企业和居民享受的GDP成果比例不协调,蛋糕没有分好。改革开放三十多年,原来我们主要是以增量改革为主,以存量改革为辅,也就是说,先把蛋糕做大,分配先缓一缓。现在应该做一个调整,以存量改革为主,增量改革为辅,在做大蛋糕的同时,尽量把蛋糕分得公平。现在的调整是为了给中国未来十年、二十年的经济发展带来动力,做大蛋糕是为了推动经济发展,公平合理地分配蛋糕同样可以给经济带来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