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毅,京东首席物流规划师,负责京东O2O项目,他认为刘强东并不太在意员工讲得多好,而是看谁能做出什么东西。“只要你做得成,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性,如果没有这个能力,或者你想了很多,做不好,那都是假的”。他感觉只要努力尝试,京东没有很清晰的部门界限,只要想法与公司没有大冲突,公司就鼓励去尝试,“我们想做冷链物流的时候,其它部门没有人规划,我们就自己动手来规划了。”
他的上司沈皓瑜最近摔伤了腿,打着石膏参加了路演和敲钟全程。沈对京东的运营体系做了大量创新。侯毅现在所做的全球直接采购有巨大的潜在风险,但沈皓瑜让他们可以试试看,有问题过程中再克服。
刘强东曾在不同场合强调,高速增长的创业公司,最大的风险是内部失控。不过,京东早期的野蛮生长也暗合凯文·凯利在《失控》一书中描述的分布式、去中心化而生的凌乱之力。要想穷尽各种可能,就先要交出权力,然后在内部形成神经元般的网络,促进组织的进化,“万事皆齐头并进,万物皆共同生长”。
刘将控制权分为两个层面来理解,他需要抓住的权力在董事会层面。他坦率地说,这种控制是希望其他股东不要对公司战略有太多干扰。“我从来不是一个运营层面控制权的追求者,从来没有强调自己去管金融、配送、仓储,团队内部就按照自己的打法来。”
京东的董事会有五名成员,分别是刘强东、刘炽平、黄明、李稻葵和谢东萤。除了刘强东和腾讯总裁刘炽平外,其余三位都是独立董事,管理层无一人进入董事会。刘强东对这一问题的答复十分简洁:因为管理层应该和董事会分开。京东还有另外一条规定,只要刘强东担任董事一职,如果本人不出席的话,董事会将无法构成法定最低人数,也就无法做出任何重大事项的决定。
但是,刘强东所担心的那种失控也已略有苗头。尤其最近两年,京东业务板块越来越多,且板块交集繁密,刘强东已经无法做到洞悉并掌控一切了。对他留学哥伦比亚大学外界还曾有一种不太友好的揣测:公司内斗太激烈,都是老刘拉来的人,帮谁都不合适。于是他只好躲出去,让他们自己斗出个结果再回来。
上市后京东最严峻的挑战还是来自管理。2013年刘强东给京东定下的目标是“休养生息”,可直到腾讯入股之时休养生息仍未竞全功。5月22日上市夜,京东在北京办公楼的天台上举办了庆祝酒会。现场欢呼雀跃激动无比的全都是刚加入京东不久的年轻人。“感觉上市和我没什么关系。”一位老员工私下对我说。
其中的原因很复杂。“可能因为业务发展太快,在京东渐渐形成一种文化,每个人都在抢其他人做的事。”京东部分员工中还流传着更不满的说法:“一半是不干活的,一半是捣乱的。”
京东倒未必真的混乱如此,但它因速度产生的压力已暴露无疑。互联网的自由和零售的严谨,这两种气质之间存在天然矛盾。而且无论刻意还是无意保持控制力,有些细节还是被刘强东忽略了:京东有全员持股计划,但是上市前并没为员工开设海外账户,而且据说限售期长达七年。
刘强东也一直在试图改变。两年前坊间传言沈皓瑜打算离职,沈进入京东是由京东投资人、高瓴资本合伙人张磊推荐,当时与沈同期进入京东的CTO王亚卿刚刚离职,外界给了刘强东“留不住人”的评价,而这种评价会影响京东后续的融资以及上市。最后结果如你所见,沈皓瑜留在了京东。
下篇 借力打力
虽然已经将京东控制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虽然也给予了下属足够的权限,但刘强东明白,上市只是京东成长过程中的一个里程碑。上市之后的京东面临的挑战只多不少,因为它的竞争对手如此强大。
三个月或者四个月之后,在MarketSite大厦或者是相隔几个街区、位于百老汇大街18号的纽约证券交易所,将迎来京东的老对手阿里巴巴集团,那是一场更大的资本盛宴。
不妨重复一下几个你可能已很熟悉的数字,阿里巴巴集团2013年全年营收达到493亿元,比京东的693亿元要低不少;但是阿里巴巴集团2013年的净利润却达到了惊人的221亿元,京东的这个数字却是亏损5000万元。资本市场对阿里巴巴的预期是如此的乐观,甚至认为它上市之后的市值将超过Facebook,达到1500亿美元之上。
京东和阿里有着很深的瑜亮情结,以至于双方的上市公关战席卷了中国所有具备一定影响力的传统媒体与自媒体,双方口水的很大一部分基于假想对方如何出招,在公开场合,彼此又流露出淡淡的不屑。我曾经不止一次听到阿里员工如此评价:“京东怎么能算我们的对手,最多只能和我们一个事业部过过招吧。”京东则往往先说一句“阿里确实是很强大,但是……”“但是”后的部分可想而知。
谈起是不是要抢在阿里之前上市,刘强东用无所谓的口吻反问:“为什么一定要早于阿里呢?早于或晚于它实际没有关系。”
放在更长的时间轴中去观察,具备如此深度与广度的中国市场完全容纳得下两家超大型的电商。刘强东自述,路演过程中投资人问京东什么时候赚钱的很少,关心京东与阿里竞争的更少,更多投资人关心的是京东未来如何高增长,如何在高速增长中保持运营效率不下降。
而为了保持京东的长期增长,善于控制的刘强东同样擅长借力,一路走来,多方借力,借资本之力,借空降高管之力,借腾讯之力,借任何能借上的力,这才是他的高明之处。
2007年就投资了京东的今日资本合伙人徐新,一路看着京东成长为电商巨人
就在启动上市前不久的3月10日,刘强东将腾讯拉到了自己的战车上。按照双方达成的协议,腾讯获得京东约15%的股份,并在京东IPO时以招股价认购京东额外5%的股份。京东则获得了腾讯的大部分电商资产:京东收购了QQ网购和拍拍网100%的权益、物流人员和资产,还获得了易迅网少数股权以及购买易迅网剩余股权的权利。腾讯还将向京东提供微信和手机QQ一级入口的位置。
此前,京东的移动策略曾经广受诟病,如今借腾讯之力得以解决,刘强东在上市后明确表示:“我们在无线上也不用花太多钱,因为我们用股份对未来做了投资。”微信的一级入口能够给京东带来多大的价值?让我们给个直观的数据:之前已经在微信“我的银行卡”中占据一席之地的滴滴打车和大众点评,在接入微信后的第一个月的无线访问量均出现了数倍的增长。它们拿到的还只是二级入口。
不过,如果认为京东从此也拿到了移动互联网的门票,与微信完美结合,则过于理想。这里有四个有待观察的问题:微信的入口资源即使是在腾讯内部调用也并非轻而易举,京东与腾讯之间或将有一定博弈;电商与社交在微信上协同效应目前只是理论上的,导流尚需磨合;如果将京东的移动策略全部或者大部分押宝腾讯,对刘强东而言也是一种变相的拱手相让控制权;如果腾讯将最佳入口资源主要扶持京东,也会出现它所不愿看到的一家独大。
腾讯旗下的B2C业务——易迅网未来将与京东的自营业务实现深度整合,双方的对接主要是后台部分。例如库房需要匹配好,过去在华东地区两家库房相邻的比较多,接下来需要重新匹配。几乎所有的市场调研机构的统计均显示,京东合并易迅网之后,将占据国内自主式B2C电商一半以上的市场份额。
整合之后,腾讯旗下的C2C业务——拍拍网成为京东的子公司,由蒉莺春负责。以外形与气质论,蒉莺春是粗犷电商行业一抹不同的颜色,但熟悉她的人认为,其柔弱外表下“爆发力强”,“精明而刻苦”。之前她完全是电商的门外汉,但她很拼命,下属凌晨三点发邮件给她,还经常能立即收到回复。2013年,她负责的京东开放平台(POP)增长很快,受到了刘强东的公开表扬,并获得当年的优秀总裁奖。我遇到她那天,她正在国家会议中心和小卖家开交流会,“现在还没有大力去推广拍拍。我想先要知道卖家的诉求在哪里,当然我们自己也在做战略和规划,如果有契合点可能会更好。”
预计6月初,新的拍拍网就会上线。这种整合“要注意各种人的心态,同时去灌输理念”。“原来在腾讯可能食堂里的点心好一点,现在点心没那么好了,办公环境座位挤一点,人密一点,催得紧一点,因为老刘同志本来就很雷厉风行,下面人肯定也是这样的,而腾讯可能比较温和。只要团队在最短时间内,把共同的战略和目标充分领会,达成一致,开始干活就好了。”
京东CMO蓝烨认为,京东背靠腾讯的优势显而易见:一是腾讯每年有海量的流量,等于对京东的流量资源有很好拓展;二是为京东增加了C2C业务,丰富了电商模式;三是双方还可以共享很多客户资源,带来新的客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