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负责拍拍网之前,蒉莺春还曾经负责过京东B2C中的POP平台,而这也是京东面向未来的增长故事之一。2013年的时候刘强东曾说:“开放平台做不好,京东必死无疑。”
在上市路演中,京东也强调了第三方平台增长迅猛,一份其路演所采用的PPT显示,京东POP平台的商家数量2013年底为2.35万家,今年3月底增长到了2.9万家。
京东蒉莺春
一种说法是,京东要在开放平台发力是看重了该业务净利润高,运营成本低,佣金、广告、技术服务等多个点都能收费,而且卖家保证金和交易金还能带来资金沉淀利润。
不过,短期内京东可能要让利以吸引商家。为吸引用户,京东曾将佣金降至天猫的1/10。蒉莺春称去年帮开放平台商家算了一笔账,怎样能让他们挣到钱,因为很多商家都讲,如果挣不到钱什么平台都是瞎掰。“首先天猫上特别昂贵的15%-20%的广告费我们就不需要了,我们不挣那么多钱就行了嘛”。
“如果生态做好,广告费、收服务费我也是可以收的,但这些钱怎么花?”她说,“我能挣你3000块钱,现在无非就挣你500块钱,不要这么暴利,把钱返还到系统中。有的人利润很高,但没有返还到生态系统中去,而是自己留存了买公司,钱在各个不同的股东当中转,或者说其它公司的各个股东当中转了,这就是问题。”
这句话的指向显而易见,不过亦有人指出,京东的平台运营能力与淘宝、天猫相比还有一定的差距。过去商家普遍感觉,京东与他们打交道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而不像淘宝(or阿里)一直提倡为商家服务的“小二文化”。
刘强东称明年POP平台才会真正发力。他称服装将是POP的重点之一,并认为十年之后80%的销售额可能来自服装,“它不是标准化,而是长尾的,特别适合平台。”
在保证了自己的控制力、在借助了足够的内力和外力之后,刘强东还必须回答一个终极问题——“京东到底是什么公司”。他自述不会思考这样的问题,虽然外界经常把京东与亚马逊拿来对比,但是他认为京东并不是亚马逊,也不是任何其它公司的复制者,“京东就是京东”。他说自己关注的就是“成本、效率与用户体验”。
做了十年电商如今终于上市,这是刘强东的巅峰时刻
在投资人李绪富眼里,京东还是家零售公司,供应链金融之类的业务是依托在零售基础之上。零售其实就是搬东西,从商家手中将产品搬到用户手中,这个搬的过程中,刘强东所说的“成本、效率、体验”这三个指标是最核心的,京东过去五年来做得最多的事,就是想尽办法优化这三个指标。
“京东搭建了怎样的框架来做这件事呢?第一,自营、标准化的产品。第二,POP平台,非标准化品类。第三个层次,O2O,即把每天要买好几次的东西,动用社会化物流和库存来做。通过技术体系和物流体系,把三个层次的零售体系搭建起来。京东未来想做的就是优质的购物平台入口,提供优质商品,优质服务,抓住优质客户。”李绪富认为。
零售是个复杂的生意,全靠一套非常有效的多系统支持,其中包含商品运营、支付系统、仓储配送等。“大家可以想想,我们一天接几百万个定单,要实时地看到有没有货,有货的话应该是哪个仓库来出这个货,然后就马上要安排配送员,先是仓库的工人去拣这个货,拣出来以后怎么再进行分,是我们自己送还是第三方送,是哪个批次,从哪个配送站,配送员接到货以后要扫几次,这样才能在网站上实时地看到包裹走到哪一步了。这是非常强大的信息系统支持的,售后、客服体系也是一样。”沈皓瑜感叹。
他认为几年前电商还是非常粗放的竞争业态,2010年、2011年投入几千万就可以干,用砸钱来竞争,但慢慢都要回归零售本质来。“即使线上互联网零售本质上也是一个零售公司”。沈在2011年8月加入京东,感觉这几年市场格局有非常大的变化,小电商企业基本只能去大平台开店,而且再也没有人想尝试自己做物流了。
虽然已经在中国电商版图中占据了领先地位,但京东要做的事情仍然还有很多。刘强东称现在京东账上的现金等价物有约30亿美元,上市加上腾讯的股份增持又融到了32亿美元,他准备将这些资金撒到以下方面:三到六线市场的拓展,在那里京东并没有足够的品牌力,资金的一部分将会用于纵深市场的开拓;在金融和技术上大量投资,这恰是京东相对于阿里的短板;进入自营生鲜,从北京开始,然后扩展到其它地区;线上到线下的O2O,将与山西便利店成功的合作模式复制到其它地区;提高物流运营杠杆;国际化将稳扎稳打,不会冒进。
如果说京东内部也有宗教,可能“用户体验”比其它价值观更具渗透性。蓝烨主管采销与市场,他感觉到与供应商关系近年来正在调整,过去是博弈关系,经常为账期、销量之类的事扯皮,但如今发生了变化。蓝烨认为,电商具有三大平台功能:第一是交易平台,帮人卖东西;第二是推广平台,有互联网媒体属性;第三是用户直接的社交平台。“两年前我们与供应商合作还是第一个功能为主,但从去年开始,他们发现了我们的第二和第三个功能,这些方面的合作越来越深入。”他说现在采购部门的主要精力是与供应商一起研究产品和市场,方向是通过客户交易行为的数据,分析出客户的需求,参与整个产品生命周期全过程,包括前期调研、定义产品、研发、供应链匹配、上市推广、预热、售后、客户信息反馈、优化等,而不仅仅是销售。
“先捞数,按照条件筛选,然后再精准营销”的策略,只是大数据最初级应用,看起来,拥有更庞大数据的阿里似乎更具优势,京东还需要将壁垒建高。
虽然刘强东常把京东不着急赚钱挂在嘴边,但他心中对盈利想必也有预期。徐新在开市时问他,你什么感受啊。他说,什么时候京东成为中国最赚钱的公司就好了。
要成为最赚钱的公司,刘强东最大的一张王牌并非62亿美元,也不是他引以为豪的32天库存、86个仓储物流中心、1620个配送站、24412个专业配送员,而是年龄。40岁的他虽然优点和缺点都很突出,但时间要打败他还要很久。京东大部分高管在他压力之下都变成了快速迭代的电脑,他总也要对自己的系统升级做点什么。
哥伦比亚大学门前有个日本小餐馆,刘强东读书时在那里见过四五个美国金融机构投资者,“我们没讨论什么具体内容,他们听说我在上课,仅仅是过来‘say hello’而已。”刘说。
京东的几个投资人都说,刘强东在美国读书时,他们也会特意帮他引荐一些金融与实业公司的人聊聊。“人的见识广了之后,视野就不一样了,也更平静了,四五年前他不是这样的。”周炜评价。
在沈皓瑜眼中,刘强东2013年之后的商业理念更贴近现代前沿,思考也更加缜密,“他智商很高,过去比较决断,现在也比较决断,但会先听你说,自己也想想还有没有其它的方法。”
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刘强东不管业务,但如果下属有问题需要请示他这个事怎么办,需要他说yes或no时,他反应都特别快,15分钟就回复邮件。“但你要不找他,他还真不找你,他一天看很多数,我们都会报告给他。他不会像很多人那样,看了数之后还打个电话,‘你给我讲讲,最近工作怎么样”之类。”沈说。
刘强东正努力将视野投向未来。京东过去有雷打不动的早会,每天8点30召开,如今改为了8点20他先跟直管的高管碰一下议题,后面的会他就不参加了,由沈皓瑜或者蓝烨主持。
过去刘强东经常从网上扒一些客户的抱怨过来扔给下属,例如某客户一个订单若干天都没收到之类,早期这样的动作确实能发现系统中的不通畅,但有时也会走形。来自老板的信号,下属总会格外关注,往往第一时间回复问题已解决好了,客户没意见了,此刻刘强东就特别生气,大骂不是让你们仅把这一个客户怎么样,而是看看找到这个问题之后,怎样把类似事件频率降到最低。
“关注客户体验肯定是必要的,但如果经常围着这种事转也不行。”一位高管说,“订单一旦到了每天十万单,只举一两个例子实际上意义不大,而现在每天百万单,琐碎容易失去重点。”据他说,最近刘强东直接扔这种信息的频率大大减少了。
熟悉刘强东的人透露,刘强东在私人生活中有比较情绪化的一面,处理个人问题远不像驾驭公司那样纵横自如。例如,他喜欢和员工在一起喝酒交流,但有些高管不喜欢这种活动,如果经常不参加,“老刘嘴上不说,但看得出来也有些别扭。”一位京东离职高管说。
“刘强东当年从中关村批发电脑起家的,一台东西,吭哧吭哧地搬过去,赚不了几个钱。这就是为什么今天看起来,云端的互联网公司没有办法和他竞争的原因。他能卷起裤子干活,泥脚上路,做别人干不了的事。”周炜说,“他会逐渐成熟,但我还是希望看到一个挽起裤腿,赶着牛走的人。”
这方面大概刘强东不会改变,他说自己是屌丝,京东的成功是以他为首的5.6万名屌丝用汗水泡出来的,你可以理解为有自信的自嘲,毕竟史玉柱和很多企业家也都如此描述自己,但偶尔有些羞涩的刘强东显得更接地气一点。他是个梦想家,而且没有倒在梦想上,这会让他在中国式成功学教材上拥有了一个显著的位置。
“我从农村出来,希望过的生活就是去大排档吃饭,”他感叹在哥大学习,最大的变化是养成了在公务场合穿西装的习惯,其它习惯一点没有变化。“上市也让我丧失了很多快乐。当我是个纯屌丝的时候,大街上认识我的人不多,我很开心。现在很糟糕,坐飞机都会有人过来和你聊几句。”
已经消瘦了的武士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交易所里,手持香槟,和身边人点头微笑,每隔几句就蹦出一两个英文单词,看起来和身边的银行家们毫无违和感。只有一次,他暴露了“屌丝”的真面目。有名京东员工拿来了北京总部在上市当晚狂欢的照片给他看,“你瞧,还有人打碟呢!”
他侧头想了一下,走上电梯后,小声问道:“什么是打碟?”